“你那大姐究竟是什么人?”张青无精打采地瞧着眼前的冰糖葫芦,一口咬了下去。
“你说什么?这里人太多啦,我没听清!”马青芸正在挑选一对耳环,头也不回道。
“你爹爹是叫你带我熟悉马府,并非让你带我出来逛街!”张青吐出口中山楂核,没好气道。
“嘻嘻,但是爹爹没说什么时候带你熟悉嘛,你就先陪我玩一下,好不好?”马青芸耍赖道,“哎,你瞧这对耳环怎么样?是不是非常适合我?”说着将耳环拿到耳垂旁比划一番。
“是是,我说马大小姐,你还有完没完,我都陪你走了将近三个时辰,腿都快跑断了,你还要不要我活了。”张青连声叫苦。
“好罢,确是逛得久了,我们且寻处地方歇息,有家店铺的小吃非常出名,我们便去那处坐坐。”马青芸歪头思量一阵,说道。
“那我们还要走多久?”张青苦笑道。
“不远,拐个弯便是。”马青芸见他一脸苦相,连声安慰道。
果然非虚言,二人往右一转,便见到一间小吃店,其中人来人往,热闹熙攘。张青眼疾手快,连忙抢了个位置,招呼马青芸坐下。小二动作倒是相当利索,擦净桌面笑道:“二位客官需要来点什么?小店里的招牌猪肝包子可是雒阳城内首屈一指,您二位要不要尝尝。”
马青芸皱眉道:“我最讨厌吃猪肝了,你给我上些烟笋包子,千层饼,还有凉皮也来一碟。对了,你喝不喝酒?”这句话却是对张青所言。
张青向来滴酒不沾,有些跃跃欲试,又恐酒后乱言,便摆手道:“我不喝酒,姑娘好意心领了。”
马青芸故意揶揄道:“真是奇了,爹爹常说:金阙古来映红屏,铁马倒辉杯中影。想不到竟有男儿不善饮酒。”
张青淡然一笑,道:“你爹爹不但会打仗,还会作诗?”
马青芸骄傲道:“那是自然,我爹爹文武全才,乃是人中之龙!”
张青猛然间心神一动,装作若无其事模样,端起桌面茶杯,双眼死盯着小店门口。
少顷,便见二个布衣汉子跨入店门,约莫四旬年纪,均身负长剑,眼神炯炯。小二连忙上去赔笑道:“客官真对不住,这小店暂时客满了,要不您稍等一会?”
较高个汉子摇头道:“我二人还要急着赶路,店家你且给我装上十个包子,三斤黄牛肉,动作要快。”说罢便掏出一两银子,放在小二手中。
小二见这二人出手大方,连连哈腰道:“是,我这便去,二位客官稍候!”接过银两一溜烟便走入厨房。
那较矮汉子轻声道:“前些日子圣姑一事无成,灰溜溜跑回邺城总坛,教主倒没说什么,地长老却是个急性子,指责圣姑办事不力,欲要惩办。那圣姑也不是个好捏的柿子,是以反唇相讥,双方唇枪舌剑,越吵越激,最后险些大打出手。”
高个子摇头道:“如今乃是危急时刻,举兵在即,还望教主能带领众人团结一致才好。”
矮汉子正待欲说什么,那小二忽地横插一嘴道:“二位客官爷,你们的包子牛肉来了!”他收了钱财,动作异常迅速,已将包子肉食用布包好,交递给高个汉子。二人拿了吃食转身便走,不多时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喂,问你话呢,觉得这凉皮味道如何?”马青芸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我要去邺城。”张青霍地一下站起身来,目光闪动,对马青芸道。
“你中邪了?怎么突然想去邺城?”马青芸吓了一跳,奇道:“你是当真的么?”
“确是如此,因为我答应过旁人,要去邺城找张宝大人为他求得治病灵药。”张青随口敷衍道。
“那我跟你一去,好么?”马青芸也站起身来,盯着张青双眸认真道。
“不行,现在世道太不安全,你身为堂堂马家三小姐,还是呆在城中较为安全。”张青断然回绝道,他绝不愿带着一个累赘去如此险恶的地方,更何况他修真之人身份不想被人发觉。
“你……你是不是嫌我武功低微,不愿带我出去?”马青芸眼圈突然一红,冷然道。
张青有意将她气走,轻轻颔首道:“你倒是心知肚明。”
马青芸右手倏尔一抬,便往张青左脸挥去。张青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手腕,喝道:“你想做什么?”
他此言一出即便后悔,却觑见马青芸紧紧咬着下唇,双眼一阖,竟然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张青顿觉心头彷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急忙劝道:“你别哭……”
话音未落,马青芸用力挣脱他的左手,掩面而去。张青瞧得分明,却见一滴晶莹泪珠自马青芸脸庞滑落,砸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又好似砸落在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涟漪。
众人微微侧目,但片刻后又去忙于自己事情。
张青左手兀自伸在空中,呆呆望着马青芸离去方向,脑中早已乱成一团。
四周人群熙熙攘攘,嘈杂不已,张青却好似听不见这些声音,彷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与世隔绝开来。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马青芸的笑靥神态,一举一动,以及清晨那碗热腾腾的粥,心头涌上无尽悔意。
他也不知自己站了多久,突觉鼻头一酸,眼眶竟尓有些湿润,忙用袖口擦擦眼睛,便招呼小二过来算账。出了店门,他左右张望一番,却还哪里有马青芸的影子?
此刻时辰方至午时,却是风云突变,原本还是晴朗的天空蓦然间变得乌云密布,掀起狂风阵阵,不时可隐隐听见天边闷雷轰鸣之声。
商贩们见暴雨将至,纷纷收了地摊,寻处屋檐下躲雨。不一会儿间,这暴雨说来便来,骤然间雨声大作,如万道银丝直落而下,落在地上渐渐汇成小溪,带来略略寒意。
众人一面骂着贼老天,忽见大雨中缓缓走来一位白衣少年,神色木然,身负一柄长剑。手中既无油纸伞遮雨,又无蓑衣蔽体,只是任由那雨水落在身上,将浑身淋个透湿。
这个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张青。他恍惚之间围绕雒阳街市不停行走,即便雨水淋在身上也不理不顾,但觉心中茫然一片,竟不知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这般懵懂转了半晌,竟复又转到马府门口。张青漠然环视马府一眼,踌躇一番,顷刻间似又有了定决。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祭出十方剑,又回头凝视马府一眼,便一跃跳上十方剑,化作一道流光,霎时便去的远了。
这阵雨势来的汹涌,退的迅速。山间小路上却见走来二人,端的步履如飞,似在急急赶路,正是先前在小吃店的遇见那二位布衣汉子。
矮个子粗声骂道:“娘的,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这个时段下雨,耽误这么多时辰,真他妈晦气。”
高个汉子抬头望了一眼阴霾天色,蹙眉道:“休说闲话,务必要在天黑之前赶往邺城才是。”
矮个子大笑道:“此去邺城不过数时辰路途罢了,又何需担心赶之不及?”
此时一个幽幽声音突然自二人身后传出,冷道:“确实不必担心,因为你马上也不需要担心了。”
二人大惊失色,那高个汉子蓦然间一个翻身,持剑在手回头张望,身后却空无一人,并无他人。而那矮个子目瞪口呆立在原地,好似被吓得发愣。
高个汉子心头狐疑,急喝道:“你还呆着做什么?”那矮个子恍若未闻,只是圆睁双目,一副痴楞表情。
高个子心知不妙,凑近前去,伸手将那矮个子身躯用力推了一把。只见矮个子轰然倒地,一颗头颅骨碌碌自颈部滚落,双目兀自圆睁,一柱污血滔滔迸出,将地面染个透红,瞧之触目惊心。
“谁!是谁!有胆子就出来!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高个子握着剑柄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豆大汗珠从额上缓缓滚落,隐约间似乎能够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
“如你所愿。”一个声音倏然出现在他身后,轻轻叹息道。
高个子此刻已是濒临癫狂,眼白血丝满布,一剑便往身后劈去。却不想此剑竟被一股巨力凝住,再也无法撼动丝毫。他定睛一瞧,但见一个白衣少年屹立身后,面色无悲无喜,仅用两指便将剑锋牢牢夹住。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大骇欲狂之下,突觉颈脖一凉,似乎那白衣少年身影越来越模糊,紧接眼前一黑,便再无知觉。
张青弯腰将高个子包裹打开,掏出一块令牌,颜色暗红,上面用古篆细细写着“豫州堂万阶”五字。
“这人名字叫做万阶,来自豫州堂么?”张青端详一番,便将令牌收入怀中。忽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将万阶身上衣物尽皆褪下,套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