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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異录 第三章 兽巫之争

噬魂天龙速度宛如闪电,又岂是铁皮兽这等笨物能够躲闪的?但见那数百道黑光犹如烟花绽放般分而击之,瞬间便是一小片铁皮兽被吸食脑浆,轰然倒下,扬起漫天烟尘。更为可怖的是,那死去的铁皮兽好似泄气的皮球般缓缓干瘪下去,血肉腐化为一滩脓水,恶臭扑鼻。

秦矍早就听闻噬魂天龙毒性非凡,今日一见,只怕更胜传言三分。

此时场中形势顿呈一面倒,那群噬魂天龙彷佛饕餮化身,凶猛无匹。而铁皮兽死亡已过小半,早不复先前之勇,纷纷嘶嚎着倒退,浑浊的眼眸中露出惊恐神色。

便在这时,忽闻天边一声尖细高昂的长啸,悠绵不绝,绕梁穿云。巫夷族人却是面色一变,口中咋呼不已。噬魂天龙也不再追杀铁皮兽,身躯左摇右摆,张牙舞爪,显然极是忌惮。

天色忽然毫无征兆地黯淡下来,只见乌云倏忽满布苍穹,罡风呼啸不止,吹起众人发丝乱舞,雷鸣轰隆不休,一道粗大的闪电划破遥遥天际,直教人心惊肉跳。

秦矍转头望去,但见一只巨型大鸟尖唳而来,速度奇快,其外貌行状似鹰,浑身羽翎金光闪耀,眼神极其锐利,目光炯炯如若实质,双翅一展竟有五六丈余,真个乃庞然大物。

“居然是雷唳鹫?”秦矍微微吃惊。雷唳鹫位列高等妖兽,数量极为稀少,但神通惊人,更是可以召唤风雨雷电,且性情凶狠,喜食毒虫,乃是噬魂天龙克星。

一物降一物,这噬魂天龙方才威风八面,如今好似大祸临头般,渐渐往后退去。

巫夷族见势不妙,正欲召回噬魂天龙之时,又听得远方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其声之响,犹如千军擂鼓。少顷,那咆哮之声越来越近,地面竟是有节奏般震动不休,好似万马奔腾。

远处轰然出现一座银色小山,紧随雷唳鹫身后而来。细细瞧去,这小山似的物体竟与铁皮兽有七分相似,只是浑身铁甲好似裹满一层银粉,体积更是大了十倍不止,每走一步大地便会随之震动一番。

这巨兽名为银鸱兽,乃铁皮兽进阶而成,位列中等妖兽,皮糙肉厚,力大无比,便是噬魂天龙也奈何不得。

如今见到自己同类死亡惨重,这银鸱兽愤怒异常,一双小眼充血而红,恶狠狠盯着那群噬魂天龙,鼻孔喘着粗气,欲要将凶手踏成肉泥方休。

巫夷族头领咕噜哇啦直叫,将嘴一张,那噬魂天龙急忙钻入其嘴,躲入腹中。其余族人见机也欲纷纷收回自己的噬魂天龙,顺势撤退。

这雷唳鹫聪明之极,已然瞧破巫夷意图,大翅一展倏忽加速,一声厉鸣响彻天际,恍如炸雷一般,将一众噬魂天龙吓得呆立原地,任凭寄主如何召唤也是恍若未闻。

那众巫夷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雷唳鹫钢爪一握,便抓住三四十条噬魂天龙,紧接用力一捏,那群爬虫外壳俱裂,毒汁内腑散落空中。

噬魂天龙一死,其寄主立即面色铁青,双目圆凸,浑身好似气球般充盈起来,随即爆体而亡。一时间血肉横飞,眼珠脏腑满地皆是,血腥之气弥漫人群,中人欲呕。

那领头大汉身上沾满不少血肉,转头环顾四周,见族人死了不少,不禁怒气勃发,对着雷唳鹫大声吼叫。

秦矍见此情景忽生怪异感,莫非巫夷族能与妖兽进行言语交流?

他正自思索间,余下的噬魂天龙好似大梦初醒,飞也似地往寄主嘴巴钻去。

那领头汉子见自身陡落下风,大手一挥,赶紧便要撤退。那银鸱兽又岂肯放任其逃去?怒吼一声便发足狂奔而来,速度倒也不慢,可又怎能追得上巫夷迅捷无比的速度。

巫夷族人虽四肢短小,但其巫术威力莫测,断不可小觑。他们逃离之时加持风之秘术,足下狂奔不休,速度还比噬魂天龙快上一筹。

银鸱兽见一众巫夷越跑越快,着实追之不上,便有些气急败坏,扭头对雷唳鹫连声嘶吼,好似在责怪它方才不出手相助。

雷唳鹫低鸣一声,也不与这银鸱兽争执,只是不住在上空盘旋,似在戒备什么。

秦矍忽觉不太对头,这雷唳鹫性子最是火爆不过,且平日独来独往,断不可能与这银鸱兽有何交情,为何如今却来援手相助?

他细细瞧去,突见雷唳鹫背上竟尓端坐着一个小童,赤身裸体,露出浑身伤痕,肤色略显苍白,而满脸稚气未脱,眼神却甚为冷漠,反差极大。

这一惊真乃非同小可,秦矍还道自己老眼昏花,复又定睛瞧去,确是一小童无疑。

他还不及思量此事,顿觉空中一阵强横无比的真元波动,正乃从巫夷族逃离方向传来。

“此人乃是高手!”秦矍急忙屏住气息,极目远眺。只见远处那大汉正与一位耄耋老者交谈什么,神情甚为激动,更夹杂着一丝恼火。

那老者面容枯槁之极,又瘦又矮,仅在腰间围上一条破旧麻布,一双老眼黯淡浑浊,手中杵着一根长长乌木棒,人尚不及棒高,瞧去颇为滑稽。

秦矍却是笑不出来,这老者虽是瘦孱,实力不容小觑。

那雷唳鹫见了这老者,登时仰首唳鸣,双目狠狠相瞪,显然是在向老者示威。

上古巫族曾横行一时,能与阐截二教斗个旗鼓相当而不落下风,不仅因其巫术神妙诡秘,更因肉身强横无比,力大无穷。大巫者,能徒手截江断流,能力拔巨山顽石,其中蚩尤大巫便是佼佼者,便是黄帝也奈其不何。

其后巫族失势,也逐渐泯然于中原大地,而其精妙巫术也日益流失。如今巫夷不过学得一丝皮毛,更勿提强横肉身,也失去一争九州天下资格。

巫族与妖兽之间关系一向不差,夏商年间更是联手抵抗阐截二教,算是临时盟友,如今不知为何,却是大打出手。

那老者倏然腾空而起,行走虚空宛如足踏实地,扯着破锣嗓子正对那雷唳鹫说些什么。雷唳鹫不断低声嘶鸣,老者却不住摇头,神色颇为不满。秦矍也不知这一人一禽在交谈什么,却见那银鸱兽目中凶光大盛,便要晃动小山似的身体跳起身来,将这瘦老鬼一把抓下,狠狠踩扁以泄心头之恨。

老者见其将欲暴起,先是眉头一拧,继而露出一丝冷笑,身形倏忽下沉,双足踩踏上银鸱兽后背,竟想阻其跃起。银鸱兽登时暴怒不已,狂吼一声,四肢用力刨地,背脊抖动不休,欲将这老者抖落下来。

这老者竟是面带狞笑,身形不动如山,足底好似被钉在背脊上,无论银鸱兽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

秦矍见老者使出这手,不由暗自点头,又见其手中乌木棒一点,便在这银鸱兽背脊上戳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来。

银鸱兽好似顿遭五雷轰顶般,浑身剧烈颤抖,眼泪鼻涕涎水俱齐流出,口中悲号连连,不多时便萎顿在地,四肢抽搐,已然气绝。

秦矍恍然大悟,原来那根乌木棒便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毒器,连银鸱兽这等厚皮也抵挡不住,被生生腐蚀出一个洞,毒气顺势透体,顷刻间便要了这银鸱兽的性命。

余下的铁皮兽纷纷围拢银鸱兽尸身而来,均悲鸣不已,对老者怒目相视,却又碍于其神威,不敢造次。

巫夷族人见老者三脚两下,眨眼间便要了这凶兽性命,纷纷鼓掌呼喝起来。老者面露得意之色,嘴里呜哩哇啦,又与雷唳鹫交谈起来,细长手指却是指向其背上小童。

秦矍一愣,暗忖道:“莫非此番兽巫之争,竟是为了这个小童不成?不过这小童来历不明,竟能驱使雷唳鹫这等高等妖兽,实在古怪异常。”

雷唳鹫显然大是恼怒,忽地振翅一飞冲天,发出一串清亮鹰唳。彷佛一呼百应,只听西北方向遥遥传来几声狼嚎,距离虽远,竟好似声在耳边,清晰之极。

只见二三十头大白狼飞奔而至,体积约是寻常野狼五倍大小,幽幽眸子绿光迸射,神情凶狠,额上一条细缝,好似被利刃割开一道口子。

这白狼名为眦兽,乃中等妖兽,若是进阶为高等妖兽,额上三目开光,实力随之暴涨,与一名虚境高手也相差无几。

老者显然不将这区区数十只眦兽放在眼中,神色依旧倨傲,抬头便对雷唳鹫一顿叽里呱啦。雷唳鹫却对老者不理不睬,只顾在空中盘旋打转,眺顾远方,好似在等待某人前来。

忽听一声低低哀叹,满是婉转哀怨之意,令人心中苦涩。秦矍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妙龄少女自西北方踏行虚空,缓缓而至。一步虽慢,竟是数百丈也不止,奇快无比。

秦矍见这少女身段妙曼,仅着寸缕蔽体,肤色苍白,清秀面孔上犹存一丝天真烂漫,又见她臀后拖着一条蓬松松的白尾,心中一惊,敢情这是一个化成人形的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