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袁龙泽手中长剑被生生挑落离手,跌落地面,叹道:“陈师兄这手剑法越发高明,师弟敬佩不已。”陈道远收了剑,拱手一让,谦道:“袁师弟承让了。”便走下台来,此时距两人比斗开始不过半柱香时间。
张青迎上鼓掌喜道:“大师兄真厉害,这几下子便将对手打得一败涂地。”陈道远拍他肩膀笑道:“你这小子怎这般轻松,不觉紧张么?”张青讪讪笑道:“还好,我又不知那周翔是谁,紧张也无任何作用。”陈道远忖道:“周翔么?我未曾听闻过。”随即正色道:“但你也勿要放松警惕,需知籍籍无名之人中也隐藏许多高手,切记不可轻敌。”
张青应道:“我知道啦。”他凑近陈道远悄声笑道:“张耀宗这家伙得罪了范秀灵师姐,待会便有好戏可瞧啦。”陈道远顿时哑然失笑:“惹恼了那小辣椒么?有趣,待会定得瞧瞧。”
过得一会,张耀宗便大咧咧地上了白虎之台,而范秀灵手持长剑,早已在台上怒目相待,台下不少弟子喧哗聒噪,均是为范秀灵加油打气。张青心中暗忖:“想不到这个范师姐人缘倒是不错。”
但见张耀宗丝毫不受影响,懒洋洋垂手道:“范大辣椒,这便请吧。”范秀灵心中狂怒,登时便按捺不住,口中一声娇吒,抢先出手。陈道远摇头道:“范师妹依旧这般急火性子,出手毛躁,正着了张师弟的道。”
张耀宗见她剑锋一挥,便是数道剑芒疾冲而来,心知不可易于,决定暂避锋芒,右足大步一跨,恰好避过剑芒之威。但范秀灵手中长剑非比寻常,乃上品法宝龙吟剑,这数道剑芒只是略微在地面擦边而过,便在地上留下深深数印。张耀宗不禁咋舌,一面口中大叫:“你这小辣椒这般用力,想要打死人么?”一面出手还击,左手飞快一拟剑诀,使出一式元阳剑法。
只见张耀宗头顶上空忽地出现三道七尺火光,盘旋虚空熊熊燃烧,正如三条火蛟,冲范秀灵席卷而去,热浪炽人。张青离擂台较近,顿觉一股灼灼热气袭来。他方才有了经验,运起真元护住全身,倒也无甚大碍,台下众人却是发出一阵惊呼,似诧异张耀宗修为高强,又似惊忧范秀灵处境惊险。
范秀灵见火龙摆尾奔来,气势逼人汹汹,挟着肆虐热浪扑面而来,不由惊道:“这无赖泼皮竟如此厉害?”顿收了怒意,口中呼道:“你这混蛋,且瞧本姑娘手段!”但见她浑身忽然笼罩一层淡蓝幽光,双眸墨色竟也登时化为蓝色,身旁散发出冻人寒气,此乃专克天下火术的冰清咒法。
她全力将这股寒气逼运至龙吟剑锋,便用力向火龙方向虚空一劈,但见三条火蛟悲吟一声,蓦然间消弭虚空之中,而张耀宗向后退出数尺,步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面色苍白无比,口角丝丝血迹,竟已是收了内伤。
台下蓦然爆发出一阵喝彩,掌声雷动。张耀宗心中暗道:“这贼婆娘倒是厉害,但老子一个堂堂大丈夫,绝不能输给一个娘们!”连连催动真元,身形腾空而起,双手持剑当头劈落。他这一剑卯足真元,动作虽不花哨,但一劈之下,却将台上青砖片片掀起,犹若地面耸起一堵砖墙般向范秀灵砸压过去。
范秀灵丝毫不惊,唰唰虚划两剑,那堵青砖墙霎时被剑芒击个粉碎,忽见张耀宗紧随其后,身体直直飞出,几与地面平行,右手笔直伸长,剑尖疾刺向她眉心,霎时已至面前半尺距离。
范秀灵反应极快,她倏然往后一倒,身呈拱桥之状,那剑尖便贴着她面门而过,这一躲时机拿捏刚巧,若是躲得迟了,便是个开膛破肚的惨景。她双手撑地,双足用足劲力向张耀宗腹部蹬去。张耀宗见她避过此杀招,心中连呼可惜,左手挡住腹部,借范秀灵腿力一蹬,便空中翻了数个筋斗,轻飘飘往后滑落而去。
内殿之中,只见一个黄裳老妪霍地站起,转头怒道:“月华,你瞧瞧你教的好徒弟,同门切磋下手也这般没轻没重,甚么凶狠招术都使出来了,还哪里是比试,想害命么?”月华一旁微笑端坐,端起桌上的一碗清茶,笑道:“徐师姐过虑了,这不过只是小辈之间互相切磋罢了,何况他二人素不相识,莫非你真的认为张耀宗那小子与您的高徒有何过节么?”
左梦尘正坐二人中间,摆手道:“徐师妹勿要担心,有贫道在旁拿捏分寸,断不会伤了灵儿分毫。”那姓徐老妪怒哼一声,复又坐下,茶也不喝,便紧张地注视着台上战况。此时众人注意力尽皆聚集擂台之上,但见左梦尘掐指一算,微笑喃喃道:“原来是张青这孩儿么?还有这等因由,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呵呵,今晚有好戏看了,是否要准备一下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呢?”说罢闭起双目,假寐冥想起来。
张青见台上状况越来越激,整个擂台已被毁坏的不成样子,二人兀自纠斗一处。他俩均是心高气傲,不愿服输的主,虽浑身已是筋疲力尽,但谁也不愿开口认输。张耀宗喘道:“你这娘们还真难缠,若是乖乖认输,老子就放你一马。”范秀灵怒道:“放屁,本姑娘会怕了你这三脚猫把式?闲话少说,够胆便放马过来。”他俩口中不断斗嘴,足下却丝毫不动,各自恢复真元。
众人见二人由比试修为变至比试骂街,顿觉有趣,便大声怂恿起来:“范师姐,狠狠骂这混小子一顿。”“张师弟,且让那姓范的知晓你唇舌的利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却被姓徐老妪在殿中瞧见,登时气得嘴唇发抖,面上阵青阵白,扭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月华。月华轻呷一口茶,哈哈笑道:“徐师姐**出来的小辣椒果然利害,不过我这不肖之徒口舌本事也颇为不俗,这番比试下来也算是平分秋色,哈哈哈哈。”姓徐老妪眼皮一抖,手正欲探进袖口,却被一白须老道抓住了手腕,冷声道:“王曦卿,你要帮他么?”王曦卿冷哼一声,低声道:“掌门在此,莫非你还想放肆么?”姓徐老妪瞥了左梦尘一眼,怒笑三声,便不再言语。
此时张耀宗感觉丹田真元稍稍恢复,大呼道:“贼婆娘,看剑!”纵身一跃,剑便送出。范秀灵见对方来势奇快,一咬银牙,往左侧一闪,架住来剑,反手一剑刺去。张耀宗见招拆招,攻势更猛,二人以快打快,顷刻之间已拆了十余招。他仗身高臂长之势,渐渐占据场上主动,而范秀灵落了下风,守多于攻,顿时疲于招架。
又斗得一会,二人只觉丹田空空荡荡,一丝真元也无,浑身大汗淋漓。范秀灵紧咬下唇,运尽最后一丝气力一剑劈去,张耀宗抬手便挡。只听“呯”一声脆响,二人双双倒地,待挣扎爬起,又苦于毫无力气,周身僵痛无比,只得面对面盘腿坐着喘息,相互大眼瞪小眼,怒目而视,也不顾台下众人纷纷喝倒彩。此时徐徐微风吹过,将二人头发轻轻拂起,范秀灵瞧他俊朗面庞,忽地没来由忖道:“这小混蛋生气的时候,样子还挺可爱的……”但随即醒悟过来:“我这是在想甚么?”面上微微一红,内心顿感一阵燥热。
张耀宗见她突然脸红,似在走神发呆,虽不知缘由,心中暗道:“好机会!”倏地提剑抢上,向她扑去。范秀灵兀自自责,忽觉对面劲风袭来,只见张耀宗一个饿虎扑食已至面前,已躲闪不及,登时被压在身下,不由失声尖叫道:“你、你、你这登徒子!你……!”
台下一片哗然,众人均瞪大双眼瞧着好戏。张耀宗将剑抵在范秀灵颈脖上,喝道:“你甚么你的,兀那婆娘,还不赶紧投降?”范秀灵与他面容距离甚近,忽觉张耀宗粗重鼻息扑面,且身上被一副火热躯体压住,顿时心乱如麻,一丝气力也使不上来。她本不会如此轻易便被制服,但此时羞怒之下,头脑竟是一片空白,却又觉一丝异样情绪涌上心头。
张耀宗见她半垂眼睑,一副楚楚动人模样,以为她服软,心中不禁得意万分,又道:“我数三声,你要是不投降,我就把你丢下去。一、二……”话未说完,便觉后颈一紧,已是被人提了起来,紧接一股柔力袭来,又被另一人接过,轻轻放至地下。
张青正在欣赏这对活宝打情骂俏,忽见一个黄袍老妪倏然出现在张耀宗身后,目光冷冽,似要杀人般,一把将他后领提了起来,正要丢掷下台,又见一中年道士蓦然出现,正是月华,一眨眼便将张耀宗夺了回来,放落地面。
范秀灵见师父突来,念起方才那羞人一幕尽被她瞧见,不由面红耳赤,爬起身来怯声道:“师父……”老妪怒哼一声,她素来最是护短,极其疼爱这个弟子,一腔怒火尽撒向张耀宗身上,森然道:“小子,接我三招,便饶你不死。”张耀宗奇道:“你是谁?为甚么要我接你三招?”转而问向月华:“师父,这人是谁?”月华并不答他,只是微微一笑:“徐师姐,你竟然公然欺凌一个小辈,看来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旁的评委长老开口怒道:“你们两个都下去,这般做法,是想破坏比试规则么?”老妪神情阴霾,冷道:“这场比试,就当我们输了。”说罢抓起范秀灵手腕便走下台。张耀宗喜道:“这就胜了?这老太婆还挺好说话嘛。”月华抬手给了他一个爆栗,喝道:“那老虔婆好说话?若不是我在此,十个你也早死了。”张耀宗嘴一撇,不敢说话,灰溜溜下台去了。
而之后比试继续进行,众弟子使出浑身解数,祭出得意法宝,各显神通,整个广场刀光剑影,呼声整天,端地热闹非凡。其后左云大步上台,不过片刻较量,亦是轻松过关。日渐沉山,夕阳染红层层云霞,时辰已至近酉。众长老见天色甚晚,便商定第二日继续。众人尽皆络绎散了,偌大一个广场重归岑寂,只剩数个外门弟子清洁修补场地擂台。
皓月悬空,距离玄霄教数百里之外的云峦之上,渐渐浮现出三道身影,其轮廓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瘦高黑影手中拿着一个铜制罗盘,哑声道:“我说王孙,你造的这破劳什子是不是有甚么毛病,怎地绕来绕去竟绕到玄霄教来了?”那道名为王孙的人影轮廓滚圆,犹如一个墨色皮球般,恶声道:“胡万里你他妈少废话,老子辛苦造出来的探宝仪甚么时候出过差池?它说是在玄霄之中,那一定就是在玄霄了!你若是不服,你自个找去!”另个中等身材的身影沉吟一番,道:“撇开对错不谈,那玄霄教乃六大正派之一,高手如云,若是要寻到那东西,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胡万里忙道:“虚幽大人,那是否要禀告主上那东西所在之处?”虚幽沉声道:“不必,我自有安排。”王孙笑道:“我就知虚幽大人神机妙算,定有应对之策。”虚幽摆手道:“少废话,我安排的人马上就要来了,走!”话音刚落,三道身影复又消失在虚空之中。
而在内殿之中,左梦尘双目陡张,眼中精光迸射,悄然站起身来,踱至殿外,仰望万里苍穹,唇角微微一扬,身形顿时化为一道流光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