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曦卿仰天狂笑,嘲道:“左梦尘,你真以为自个是神仙么,还妄想以一敌三?”左梦尘莞尔道:“不错,贫道修为虽然甚低,不过若是对付区区三人,却已经足矣。”月华冷笑一声:“掌门既然如此有自信,也不知是福是祸。”左梦尘仰头望天,冷笑道:“不妨试试便知。”
月华怒哼一声,提剑在手,足下绕个圈子,只走得几步,便绕到左梦尘身旁,倏然一剑刺向他左臂。左梦尘颔首道:“九宫步?倒是诡变有余,只不过在贫道眼中着实太慢。”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霎身已在数丈之外。但他身形去势尚未消止,便见一道剑芒激射而来,却是王曦卿持剑杀到。左梦尘足下不丁不八,连避也不避,蓦然大袖一拂,将那道剑芒生生激荡开去。虚幽此时却拂袖站立一旁,他自恃身份,不愿参与其争,便静观场上形势。
这边方始化去月华攻势,又听得背后风声破空,自是王曦卿攻势袭来。左梦尘蓦然转身,恰好避开他背后斩来一剑。王曦卿见他躲闪,立马化刺为削,朝左梦尘面门劈去。此剑来势极快,电光火石之间便至左梦尘面前,但他依旧不闪不避,食指屈起,运气真元往剑身猛然一弹。王曦卿登觉一股巨力涌至而来,虎口剧痛,长剑拿捏不稳,几欲脱手。左梦尘使双掌齐齐拍出,左掌运起真元疾拍王曦卿胸口,带起强劲掌风堪堪将他逼出数丈之外;右掌却反手击出,此时月华挥剑又至,正好掌剑相抵,迸发金鸣之声。月华胸中登感窒闷,急忙闪身回避。
王曦卿及月华合二人之力尚且落足下风,被左梦尘一双肉掌生生破去攻势,心头均骇然无比,暗自忖道:“此人修道不过三百余年,怎地如此厉害?”又见左梦尘微笑不语,双手负在身后,飘然而立,显然方才游刃有余,并未使出全力。二人登时羞怒交加,复又持剑而上,一人攻其一侧,欲要逼得他手忙脚乱,疲于应对。左梦尘见二人来势凶猛,身形倏然一转,便已至二人身侧。二人从未见过这般鬼魅速度,心中惊惧无复,口中怒叱,手中长剑攻势连绵不绝,万道剑芒若狂风骤雨般向左梦尘激射而去。
左梦尘足下不停,绕着二人疾驰起来。他步子不大,但其速度疾若闪电,身后卷起一溜残影,宛若青龙遁地,相较那方岳亭快了十倍也不止,万道剑芒纷纷落空。不多一会,但见广场之中人影霍霍,掀起罡风汹涌,发丝乱舞,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左梦尘的重重幻影,实实虚虚尽难分辨,欲人眼花缭乱。
王曦卿二人却是越斗越惊,只觉剑势逐渐滞涩,丹田真元难以运转,根本无法击伤左梦尘分毫。而四周俱是左梦尘的幻影,身子步伐也不由跟着飞奔起来。大股涡流气劲将二人身形渐渐包裹,越缠越紧,胸口如同压上数块巨石,呼吸亦是艰难起来。王曦卿心中惊怒:“这厮修为太过可怖,如此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身体竟是不听使唤,兀自奔走不停。片刻之后,二人步履已是凌乱不堪,汗出如浆,而胸窒难当,渐渐支撑不住。
眼看二人便要力竭吐血,虚幽瞧出形势危迫,突然闪电出手。他方才瞧出左梦尘乃是沿一定轨迹而行,瞧住机会蓦然拍出一掌,势大力沉,呼啸般直取左梦尘面门。左梦尘也不闪避,伸出右掌,竟是要以掌对掌。虚幽心中一喜,他知左梦尘正施展步法,全无后力之助,若是以掌对掌自然要稍稍吃亏。
两掌相交,虚幽登时暗叫不好,只觉自己这掌彷佛击在软絮绵帛之中,掌中巨力恍若石牛入海,一去无回。突在这时,左梦尘掌中蓦然传来三层蓬勃劲力,一波紧随一波,如涛涛巨浪扑天盖地,席卷而来。掌力前势未消,后力又至。虚幽顿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丹田好似火烧火燎,奇痛难当。不由惨哼一声,被巨力激出数丈,足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左梦尘一掌击溃虚幽,足下却毫不停留,兀自带着二人狂奔不休。不消片刻,只见月华二人面如淡金,口角溢血长流,脚下疲软虚浮,已然支撑不住。左梦尘念起昔年旧谊,内心不由一软,叹道:“罢了,他们始终乃是贫道的同门。”便收了脚步,堪堪停下。二人余力未消,依旧踉跄奔走,被左梦尘拎起后领,投掷地下,登时晕迷过去。
虚幽面色苍白,端坐地上,抚胸长笑道:“左掌门大发神威,以一敌三而游刃有余,不愧为正道门派个中翘楚。”左梦尘摇头道:“是他们太弱,只不过贫道尚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能轻易闯入贫道的小玄通之境?”说罢将右手翻开,只见掌心上有件小物,拇指大小,形状奇特,微微发出荧光。
左梦尘皱眉道:“便是这样东西么?”复打量半晌,轻叹道:“能造出这样东西的,也只有你那所谓主人吧,果真实非妄言,神通惊人。只不过……”他猛地将这物体捏碎,轻声笑道:“他实在太低估贫道了。战前轻敌,情报不足,此乃大忌。”虚幽冷道:“少废话,如今要杀要剐,随便你罢。”
左梦尘忽然摆手笑道:“罢了,我已撤了小玄通之境幻阵。你去罢,顺便携上这两个人。”右手虚空一抓,便隔空将尚在昏迷当中的胡万里、王孙二人丢至虚幽面前。虚幽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道:“为甚么?”左梦尘将王曦卿二人拎起,转身道:“贫道已知想要的答案,留你在此亦是无益。”虚幽冷道:“好,但希望下次再遇见你时,只盼能公平一战。”左梦尘道:“公平么?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若无小玄通之境助阵,恐怕你也未必会如此轻易伤于贫道之手。但如此一来,战斗变得简单明瞭,对贫道来说亦是好事,难道不对么?也给你提个醒,下次切勿像今日一般轻易行事,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虚幽遥望他离去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影之中,轻笑道:“左梦尘,你天纵奇才,却始终还是多了些妇人之仁,你可知否,这将会害你不浅。”说罢手提二人后领,破空疾飞而去。
第二日如期而至,广场登时又恢复了人山人海的热闹情景,无人知晓此处不久之前曾经发生一场激战。张青却是因为睡过头,被陈道远狠狠骂了一顿。此时他正紧张地盯着列表上的名字,心头砰砰直踹。
“下一场,张青对周翔!”张青听见念到自己名字,蓦然激动喊道:“到!”他声音甚大,引来众人侧目不已。他也不顾众人惊异目光,一溜烟便跑了上台。台上早已站了一人,身着淡青道袍,面龄约莫三旬有余,浑身散发着浓浓书卷之气,乃是一个极有儒雅气度的中年道人。他见张青跑上台来,便笑道:“张师弟承让,这就开始罢。”张青惊得目瞪口呆,忙道:“慢着,你便是周翔么?”那中年人笑道:“不错,贫道乃周翔。”
张青脑子登时乱了,忙喊道:“不对不对,那个老……那个掌门明明说过你是他最小的一个弟子,你……你怎么瞧起来年纪比他还大。”周翔莞尔道:“这话确实不错。师尊只收了两个弟子,贫道便是他最小的一个弟子,如今算来已经过了一百六十年多年了。”张青表情木然,心中却宛如翻江倒海,狂怒道:“可恶!这下好了,老子又被那老狐狸给欺骗了!我就说他怎地如此爽快,忽然肯教我御剑之术,原来竟是这般龌龊念头!”
周翔见他先是眼神茫然,倏然间咬牙切齿,暴怒欲狂,疑惑道:“张师弟,莫非你身子不太舒服么?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张青猛然抬头,神色愤怒无比,大吼道:“你咒你爷爷么!你身体才不舒服!废话少说,纳命来!”说罢身形倏然一动,嗤地一声举剑杀来。周翔见他忽地勃然大怒,口出恶言,兀自疑惑间,突见张青来势奇快,忙抬剑一挡,长笑道:“来得好!”以左足为轴,身形滴溜溜转了起来。张青被他劲力顺势一带,足下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周翔趁他下盘不稳,一剑直挑张青左肩。张青胸中气血翻涌,丹田絮乱,慌忙中胡乱一挡,堪堪挡下这次攻势,但被巨力一激,步履又乱,虎口倏然剧痛。周翔一步抢上,撑剑尖为足,带起身形一脚飞踢张青胸腹。张青避无可避,一脚正中胸口,飞出数丈有余。
周翔欲要追击,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左梦尘昨夜之言:“明日之战,许败不许胜。你若是胜了,休怪为师罚你面壁三年。”周翔见他神情严肃,不像说笑,心中虽自疑惑,但也不得不说道:“弟子听令。”念及于此,便微微一叹,收了脚步负手而立。张青躺倒在地,胸口闷疼不已,见周翔模样潇洒,神情似笑非笑,不由怒道:“好家伙,你放水么?”周翔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张青勃然大怒:“这厮竟瞧不起我。”一咬钢牙,挣扎爬起来,手中紧攥十方剑,冷道:“你勿要嚣张,今日让你瞧瞧小爷的归元剑法!”周翔下颌一扬,笑道:“请。”
张青持剑端台上,目光如炬,暗自运足真元,右足倏然一动,劈出一道银白剑芒。周翔不闪不避,亦是劈出一道淡黄剑芒,竟是要以硬碰硬。但双方尚未交锋,忽见那银白剑芒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纷纷向周翔疾射而来。周翔不慌不忙,接连劈出三道剑芒。但见两色剑芒从中相遇,甫一碰撞,淡黄剑芒竟然一击即溃,四道银白剑芒余势不止,顷刻间已至周翔身前。
周翔轻巧往后一跃,翩然而落,又劈出四道淡黄剑芒,色泽却比方才鲜亮的多。但便在这时,张青的四道剑芒蓦然间合四为二,又合二为一,体积巨增,犹如一尾银白巨蛟,卷起一溜尘风迎面扑来。周翔不料突生此变,促不及防之下,急忙将身形向右一拧,但始终慢上一拍,倏觉左臂剧痛,已然挂彩,伤处流血不止。
张青见一招“流殇化帛”得手,信心登时大增。几步跨出,唰唰唰又出三剑,角度异常刁钻,纷纷往周翔双足削去,此招乃是“形骸惘然”,专攻其人不备。周翔怒喝一声,身形又疾速转动,带起一抹青影,霎时便轻松避过。不料背后风声又起,一道剑影如闪电般刺来。敢情张青打得兴起,竟连连施展偷袭手段,倒逼得周翔一时间疲于招架,狼狈不堪。
二人剑光相激,罡风霍霍,张青仗着手中仙剑威力,竟与周翔连拆数十招而不落下风,引起台下众人议论纷纷。张耀宗连声惊呼道:“张青这小王八蛋,何时又进步这样快了?”黄伯符立于一旁叹道:“张师弟年纪轻轻,倒是极为了得,竟能与周师兄难分轩轾,真乃天纵奇才。”张耀宗不屑道:“呸,这小子就是因为日日挨老子饱揍,所以才进步这般快,若是没有老子暗中相助,恐怕他现在连你也打不过。”黄伯符登时涨红了脸,呐呐说不出话来。
此时周翔听得台下众人议论,也不由老脸一红,不由暗自无奈道:“这小子不过尔尔,若非师尊有令,三招便可了结他。不过以他年纪而论,有这般功力也倒是颇为难得了。”他不愿与张青继续缠斗下去,没得丢了面子,便故意卖了个破绽,引张青一剑刺来,也不闪不避,轻叹道:“张师弟前途无量,此番便不用再比了。”此言一出,众人听出竟是示败之辞,不由一片哗然。张耀宗疑惑道:“这个周翔搞甚么鬼,明明打得过张青臭小子,却要认输?”
张青面上却一片茫然表情,片刻后退后三步怒道:“你骗人,你在放水,是故意让我赢的,是也不是?”周翔一拱手道:“非也,贫道前些日子练功门法不甚,以至身受些许轻伤,此番已是使出全力。”张青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胜之不武了。不过我从不占人便宜,这次勉强算个平手,等你伤势痊愈,我们宜地再战!”周翔见他光明磊落,心中不免生出好感,笑道:“如此甚好,师弟倒是豪气之人,贫道便期许与师弟的择日之战。”
他说罢转头向内殿望去,见左梦尘立在内殿门口,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心中不解之下,只得摇了摇头,暗自长叹一声。
此时在内殿深处的密室之中,一众长老尽皆围在一处,神色严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见王曦卿及月华二人神情怨毒,立于一圈白光之内,手一碰触,便有一股大力反弹回来。而圈外的王曦卿及月华则惊怒交加,忙问道:“掌门,这是怎么回事?怎会有另外一个我?”原来真假二人除服饰不同,连相貌、身材均为一般,犹如镜中倒影。
徐老妪冷笑道:“二位师弟果然是好手段,欲当叛徒却有心无胆,便修炼这身外化身之术。若是阴谋被人拆穿,也可装做浑不知情。厉害,厉害。”月华怒喝道:“你少放屁,老子从来没修炼过身外化身。似你这般心虚法,莫非这些贼人与你是一伙的?事发之后便嫁祸我与王师兄二人,你好毒的心肠!”徐老妪面色一变,怒道:“你说甚么?你……”
左梦尘一扬手,低声喝道:“够了,这件事情另有其因。”徐老妪见左梦尘出言制止,鼻中怒哼一声,又道:“莫非掌门发现了甚么端倪?”左梦尘点头道:“不错。”他将双掌汇胸,运起真元,陡声喝道:“三清灭障,给我破!”只见那假冒王月二人蓦然间如遭雷击,口中嗬嗬出声。顷刻间二人体积倏然缩小,五官皱在一处,肤色化为深绿之色,原本光华的皮肤登时粗糙不已。只一会,缩得犹如婴儿大小,模样奇丑,耳尖如茅,表情凶狠无比,不时厉声尖叫一番,眼中精光迸出。
众人大惊,王曦卿忙问:“掌门,此乃何方妖孽,竟能化为人形作害?”左梦尘沉声道:“这精怪原名胤岿魅,能化身成人。若是道行高深的胤岿魅,甚至连那人记忆、修为皆能化出,厉害无比。幸而这两个胤岿魅道行稍浅,因此功力尚不及二位功力的三成。但胤岿魅早在数千年前便被屠杀殆尽,却不知为何近日忽然又现于人间。”一位黑发长老疑道:“既是如此,那这胤岿魅为何不化为其他人,却偏偏要化为王月二位师兄?”月光登时大怒:“俞师弟,你这是甚么意思?莫非你在怀疑我们么?”俞长老忙道:“不敢,只是心有疑问,还望掌门赐教。”
左梦尘道:“皆因若是胤岿魅化人,必需那人身上毛发或是精血,否则任它再怎般厉害,也是决化不成人形的。”另一白发长老道:“掌门这般说法,莫非暗示在玄霄教中尚有其他叛徒?”左梦尘缓缓点头,道:“不错。”他弯下腰,向那二只胤岿魅吹出一口清气,只听见“唧唧”一阵尖叫,便皆化为一地齑粉。
他站起身来,环顾周围一圈,道:“贫道大胆猜测,这胤岿魅定然不止我一教所有,其他五大门派亦很有可能潜入数只胤岿魅,妄图由内生乱,白白让魔道占了便宜。贫道昨日已传书各派掌门,一切小心为上。”说罢,他又叹道:“魔道日益猖狂,更妄想染指人间权贵。吾等不仅要制止其修道界的行动,亦要制止人间之乱。若是滋生战乱之祸,对于吾等只是百害而无一利!”
俞长老沉吟片刻,道:“莫非掌门是指南极仙翁的弟子张角么?”左梦尘点头道:“不错。”俞长老又问:“那张角苦练太平要术,已至登峰造极之境,一身金刚不坏,火水不浸,若要对付此人,恐怕要花些功夫。”左梦尘道:“无妨,那太平要术有个最大罩门,若是持有先天四大神器之一的人,便恰好是他的克星。”
那白发长老忙道:“先天四大神器?这……这谈何容易,恐怕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左梦尘笑道:“我自有安排。”顿了一顿,又道:“此次比试大会,贫道希望各位长老用心协力,挑选出最优秀的弟子,这也关系到天下苍生及我教未来。事已说完,各位可散去了。苏扬亮长老,请您留步,贫道有话密谈。”
苏扬亮一脸诧异,忙点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