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远见他欣喜模样,不禁皱眉道:“修真讲究扎稳基础,固守道心,扩拓心境,似你这般心浮气躁,一味贪进求快只会百弊而无一利。”
张青被他冷水一泼,没好气道:“我知道啦。”陈道远见他模样,冷笑一声,道:“你昨日砍了几棵树,且说来听听?”张青顿时语塞,支吾道:“差不多砍了一棵罢了……”陈道远哈哈笑道:“你这小子胡吹大气,这寒黑木坚硬无比,想当年我初始三天方砍到一棵,你年纪小小便砍了一棵?”张青涨红了脸,怒道:“好了不起么?小爷我今日便砍一棵树给你看!”说着手中提了长剑,一溜烟似地跑了出去。
陈道远望着他远去身影,嘴角浮笑:“这惫懒小鬼,该是教他一些更高深的道法了。”忽地想到一事,皱眉道:“奇了,慧嗔禅师给这小鬼的那块软玉呢?”
张青一路小跑,他只觉今日跑起来异常轻松,身轻如燕,几欲飞起。不料却被来寻陈道远切磋的张耀宗远远瞧见,不禁目瞪口呆:“这小鬼不是那日陈师兄带回来的小鬼么?怎地数日不见好似变了一个人?”心中大奇之下,也不顾此番来乃是为寻陈道远,便远远跟他身后。
张青却不知身后有人跟随,很快便跑至昨日那棵树前。他细细琢磨一番,便用力沿剑锋斜斜砍去,只听“叮”地一声,树身居然破了一个小口子。张青见这一砍之功竟是效果甚佳,不由大喜过望,便按照这法子继续砍去。约莫大半时辰过后,“轰”地一声,半截树身斜斜倒下,张青擦一把额上汗水,只觉相较昨日实在太过轻易,不由一阵迷茫。他殊不知经昨晚大量灵气改造,自身境界已跨入引气期,早便脱离凡人境界,达到修真之境,现在砍树对他来讲实在太过轻易。
他正自发呆间,耳边忽地传来“咦”一声惊呼,顿时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的少年道士正在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却不是张耀宗又是谁。
二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半晌,张耀宗终于摇头道:“这不可能,你这小子不过修真短短数日而已,居然已达引气后期,绝对不可能,不可能。”他连说了几个不可能,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神色。张青见这人虽容貌俊朗,手足举止间却流露一丝憨气,不由忖道:“这人怎地傻头傻脑模样,倒是浪费了一具好皮囊。”
但见张耀宗双目圆睁,脸色却是越来越古怪,张青见状暗道不妙,紧攥剑柄暗自戒备。便在这时,张耀宗动了,他刷地一下从背后抽出剑来,倏地一下刺向张青左臂,张青反应奇快,右手抬剑一挡,只听“叮”一声鸣响,两剑相碰,迸发龙吟之籁。张耀宗知他根底尚薄,是以未用上真元,否则只怕一击之下,张青便要身受重伤。
不过张青表现倒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忖道此子乃天生练武材料,不由大乐,蓦然间一个念头倏然而出:若是我将这小子**一番,将来若是赢了陈道远,那我岂不是能取笑他便连我徒儿也不如?妙哉妙哉!此计妙极!他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张青见他笑得开心,心中莫名其妙,心中暗忖:“莫非这人也是个疯子?怎地玄霄之中还有如此多疯子?”不愿与张耀宗一齐,便要走开。
不料尚未走出三步之遥,张耀宗反手一剑斜刺,疾若闪电,竟是直指张青心口。张青顿时大惊:“这人要杀我!”心中想着,右手抬剑一挡,只觉一阵大力激荡,蹬蹬后退三步,虎口发麻,又见他一剑刺出,瞬间已至张青面门。张青大叫一声,就地一滚,堪堪避开这一杀招,大喊道:“你疯了么?哎哟……救命啊!”。张耀宗本已想好接下来的剑招,不想他居然大喊救命,不由一呆,怒道:“我俩比武争斗,你喊救命做甚么?是大丈夫作风么?”张青怒喊道:“你这厮真不要脸,一个大男人就懂欺负一个小孩子,你说你这也是大丈夫所为?”
张耀宗一愣,忖道:“对啊,我怎地忘记了这小鬼连十岁都未满,我找他比武做甚么。”正思量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甚么人敢来后山撒野?咦,这不是张耀宗那黄口小子么,仗着会点狗屁不通地御剑之法,便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欺负我家师弟?”
张青听出左云声音,但却面色一沉,冷哼一声。他尚心怀芥蒂,宁愿与张耀宗比武一番,也不愿受惠于左云,欠下这个人情。张耀宗闻言一楞,他入门教时候不过数十年间,却也没见过左云,见此人修为竟不弱于陈道远,大喜之下道:“这位兄台面生的紧,但却叫得出某家名字,看来也是性情中人,不如便在此处大战三百回合,共同切磋以增进同门之谊。”
左云见他双眸闪闪发亮,饶是他性情乖张,也不由哭笑不得,反问道:“我为何与你切磋?”张耀宗笑道:“因为这个,看招——”他也不回答左云问题,说打便打。左手捏个剑诀,右手持剑闪电般点向左云心口,却是与先前刺向张青那一招同出一辙,不过剑带罡风,呼呼有声,速度却是快了十倍有余。张青又惊又怒:“这厮方才却是留手了,竟瞧不起小爷。”他却不想倘若张耀宗毫不留手,便是十个他也一剑刺死了。
左云哈哈一笑:“好个无赖妙人,无怪陈道远提起你也是面相苦瓜,敢情真是个莽人。”口中说着,身形倏然一退,那剑便刺了个空。张耀宗口中长啸,右手剑柄一推,剑身化若银白流光,竟是御剑之术。
左云见那道流光有若实质,心知此招威力甚巨,手中酒葫芦蓦然变大,挡在左云身前,流光一触,尽皆消散。张耀宗将剑收回,惊呼道:“灵犀葫芦?你便是那个左云师兄么?”左云笑道:“不错,你倒是好眼力。”
张耀宗顿时兴奋不已,口中连连长啸,左手抓捏成拳,右手虚空一点。只见山谷罡风大作,隐隐浮现万点光芒。左云脸色一变:“万剑诀?不对,你这疯子,居然使出阳阴两仪剑?”口中说着,双手飞快结了数个诀,那灵犀葫芦好似一道铜墙铁壁,将绝大部分剑芒纷纷挡下。
张青一旁看着,心中忖道:“这家伙使将出来却是比大师兄差远了,光看数量就相差甚远,更是勿提剑芒威力。”他却不知欲练成阳阴两仪剑实在太难,非有过人天资而不可。张耀宗入门不足百年,在这阳阴两仪剑造诣之上便略有小成,已是难得奇才。
正思忖之间,只觉虚空中那道道剑芒实乃灵气构成,一霎一息,自成规律。他以前不过肉身凡胎,如今却是能够领会其中奥秘,心中顿然明悟。
左云破去张耀宗的阳阴两仪剑,右手一翻,只见掌心上虚空浮现一把寒铁长剑,笑道:“我二百余年未曾使剑,也不知是否手生,今日便来验证一番。”将剑身一抖,发出耀眼白芒。
张耀宗识得此剑厉害,脱口叫道:“铉元剑又怎地,且接我一剑!”右足一点,身形倏然跃起,翻身一剑刺去,左云抬手便挡,两人顷刻之间斗了十余回合,速度皆奇快无比,只听得一阵叮叮大作之声,竟是不分轩轾。张耀宗见久斗不下,心中暗滋急躁,虚晃一刺,左云抬手便挡,不料此乃虚招,两剑稍一交锋,只见他左手暗蕴真元,一掌便向左云胸口拍去。
左云眼看此掌贴胸而来,双足用力一蹬,竟在空中倒立,右手长剑一沉,借势将张耀宗压得喘不过气来。张耀宗见他闪过杀招,大吼一声,双手蓦然一抬,身形后跃,额上已是微微出汗。
左云哈哈长笑,尚未落地,便觉胸口一阵透凉。原来张耀宗后跃之际,突地往前一送,趁左云尚未落地之时施展偷袭,一剑劈向左云胸口。左云躲闪不及,登时自胸口部位被张耀宗斜斜劈成两爿。
这一下真乃电光火石,张青竟是反应不来,见师兄惨被劈成两爿,正欲喊叫,但见左云胸口既不流血,面上亦无痛苦之色,不由心中暗奇。只见左云尸身渐渐消弭虚空之中,张耀宗脸色却是不好看,因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然抵在他颈脖之处。
左云右手持剑,哈哈仰天大笑:“你这小兔崽子,方才我让你也够了,稍一认真,你便跟不上我的芥须速度。以你这般修为,却还如何妄想战胜陈道远?”张耀宗恨恨道:“再给我十年时间,我一定能赢你!”
左云冷笑:“十年么?很好,我便瞧瞧十年后你倒是要如何战胜我。”右手一指张青,笑道:“还有你这惫懒小鬼,我也给你十年时间,看看你能成长到如何地步。”
张青怒道:“我现在便让你嚣张,到时被我抓着打屁股可不要哭鼻子!”
左云哈哈一笑,道:“好极,我便等着,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说着收起铉元剑,大笑着远去了。
二人被晾在原地,复又大眼瞪小眼一番,过得半晌,不由相视一笑。这二人不打不相识,又因有位共同仇敌,方才芥蒂顿消,二人关系倒也亲密起来。张耀宗笑道:“某家姓名张耀宗,还未曾请教小兄弟大名。”张青道:“甚么大名小名,我名字张青,你叫我青儿便是。今后还望师兄照顾一二。”
张耀宗道:“好说好说,我对于其他也不甚了解,但论及修行一法,我不能说无所不知,但也算略知一二。”二人便热络聊了起来,越聊越是投机,竟大生相见恨晚之意。
张青笑道:“师兄年纪轻轻,便如此了得,日后要战胜那可恶的疯子,倒也不是难事,只是师弟修行不过数日,却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追上他步伐。”
张耀宗摆手道:“师弟勿要这样说,你实乃鸿蒙天才,不足十岁便跨入引气之境,据师兄陋闻,尚无一人有师弟这般速度。当年便是师兄也花去五年之久,你年岁尚幼,日后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他念及于此,忽又省起先前那般念头,便道:“张师弟,左右闲来无事,我便教你练剑,你且瞧如何?”
张青喜道:“如此甚好,我于练剑之法一窍不通,却是麻烦师兄了。”张耀宗摇头道:“哪里话,我只需你应承一件事便罢。”张青奇道:“却是何事,若是师弟力所能及,定然帮忙到底。”张耀宗道:“若是你日后修道大成,便寻个机会去找陈道远比试一番,若是能胜是最好。不过万事不可强求,若是败了,师兄也不会责怪你。”
张青念起当日在峨眉后山明镜崖中,陈道远力战群僧的场面,不禁向往不已。他已将陈道远视为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内心也隐隐生出终有一日要将他超越之念。不由心口一热,拍胸傲然道:“此事简单,师兄放心,便包在我身上。”
张耀宗见他答应,亦是欣喜不已,二人登时笑闹起来,亲若兄弟。殊不知陈道远便在二人身旁不远瞧着,微微摇头笑道:“这惫懒小鬼倒是雄心壮志,张耀宗师弟心思也忒明显了。”他抬头望天,长叹一声:“二人切磋,也乃善事,只会进步更快。待到数年之后,届时天下将大乱,便可就无这般安逸了,希望到时这惫懒小鬼也有一番自保法门,否则便自求多福吧。”他微微摇头,那魁梧身影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