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9月4日修改)
他向方瑟施大礼问好:“方前辈安好。”
方瑟也对他微微拱手道:“公子。”
青年的目光在半城与阿遇身上转过,最终停留在半城身上:“这一位是令爱?”
“正是。”
“方大师打造的宝剑很称在下的心意,在此多谢。方大师大婚之期,在下身无长物,只得备下薄礼一封,还请笑纳。”
说着,青年从怀中拿出一个厚厚的红色纸包,双手奉上,轻轻放在半城手中。
“谢谢~”
他,他叫我大师耶!半城整个人开心得冒泡,咕噜咕噜~
“那这一位——”他看向阿遇。
要如何介绍阿遇呢?难道要说她是南王府的丫鬟吗?半城看了阿遇一眼,见这姑娘已经傻了,一闪一闪亮晶晶,满眼都是小星星。半城心一横,接口道:“这是我的朋友,萧家的大小姐。”
“原来如此。”青年脸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他向几人微笑,而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酒楼。
阿遇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他走进门槛,阳光从他的袍子上一寸一寸消下去,让他的背影带上一层阴暗的疏离感。
她仍沉醉在那温和的笑容中不可自拔。
“‘有缘千里来相会,三笑徒然当一痴’,我今日算读懂这句了……”
***
这场匆匆偶遇彻底烧坏了阿遇的cpu,半城一路拉着她进店坐下,她神情恍惚神游天外,半分反抗都没有。半城为她初识情滋味而高兴,也为她恋上金字塔顶端的也不知道霸道不霸道的总裁而忧心。半城站在阿遇身旁,轻轻捧着她的脸,用指腹去摸阿遇的笑纹。
“我们阿遇犯花痴也这么好看。”半城轻轻说。
餐具酒壶早就已经摆好,此刻主角出现,伙计们来回穿梭来将菜品上桌,姜竹沧坐在右手边第二个位子上,手上拿着一双筷子,在碗沿上敲敲打打,伴着这节奏摇头晃脑,颇为得意。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半城的注意,她探头瞧去,不由发笑。
姜竹沧一只脚踏上凳子,姿态随意,衣裳半敞。他的项圈、金链子层层叠叠盖在白生生的胸膛上,身上的金丝银线珍珠玛瑙等等饰品皆拢在日光当中,显得珠光宝气又朦胧如梦。
周围宾客或站或坐,听了这富有节奏感的敲击,纷纷瞧过来。姜竹沧摇头晃脑,大声吟诵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话音落下,宾客纷纷叫好,姜竹沧又吟了两遍,热情放肆地大笑道:“兄弟们喜欢,我再来一首啊!”他又以狂放之态,将《将进酒》吟来,半城将他与酒楼中三教九流的宾客看为一体,这是一个很难用语言形容的场景,姜竹沧的贵气和周围江湖人的豪放融合如一,他笑得放肆又傲慢,他周围的人豪迈又张扬。
他的声音并不尖锐,却能超越所有人地较好声,清晰、明白、张狂地表达着他心中的一首《将进酒》。
半城心中突然觉得无比羡慕,又觉得无比落寞。
姜竹沧在这时看到了她。
“喂!小娘子!快过来!过来!”
她磨磨蹭蹭走过去,被姜竹沧一把扯住袖子,就势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
他把她上下打量一遍,眉头就皱起来了:“怎么这么别扭?”
“哪里别扭?”
半城左右转一转,又回过着看看屁股后面,心想是不是刚刚在外面坐着把衣服弄脏了,姜竹沧伸出手,一下子把她遮面的纱巾扯下来,笑道:“这样就不别扭了。”
半城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有些愠怒地大声对他说:“你干什么啊!”
姜竹沧把面纱丢在一边,耸了耸肩,一脸欠揍样儿:“你不是不喜欢这东西吗,那就不要戴。”
我*你*!
知道我不喜欢,一开始出宫的时候就不要让我戴啊!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摘下来算怎么回事啊!你脑子里是不是都是萝卜,然后进了兔子把萝卜吃了,然后进了水把兔子淹死了!
半城双眸像要冒出火来,但是因为二人的动作变得寂静一片的酒楼让她的理智先于愤怒感占了上峰,她深深呼吸,然后优雅地对姜竹沧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骂道:“我去你个香蕉不拿拿!”
“哈哈哈哈——”
“哈哈想不到方小姐竟然这么可爱!”
“哈哈太有意思了!”
哄堂大笑。
半城环视一周,有的人把脸别过去不看她,有的人涎着脸往她身材上打量,只是摘了面纱,竟像穿着比基尼在大街上走似的,如此的目光冒犯让她的心情一下子非常不好,她一拍桌子瞪回去,丝毫不慌:“没见过美女吗!”
有几个人在那儿低低应着:“是没见过。”
姜竹沧冷哼一声,慢悠悠地说:“我家小娘子是天上星,是海边月,你等俗人怎么有资格评价她!”
他夸人的时候一向没遮没掩,要夸人,必得把人捧到天边上去。半城听着他这句话十分受用,心里的火气不免消下了很多,她刚想坐下来喝口茶,忽又听人群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嘲笑:“真没羞。”
没等半城把茶杯放下,姜竹沧也已经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人道:“你再说一遍!”
她抬眼看去,说话的是个高个子的英俊青年,此刻这位青年已经站起来,对姜竹沧一抱拳,
半城生气,指着自己的脸大声说:“本姑娘自己的脸,爱遮就遮,爱露就露,你不服,来打我啊!”
青年道:“姑娘,你已成亲,就是南王的人了,抛头露面,观之不雅。”
半城听了更来气:“我怎么就是南王的人了?我是我自己的!”
青年道:“你过去的一切都来源于方大侠,未来的一切都由南王所赐,你竟毫无感恩之心吗?”
半城高声回答:“要感恩,也是感恩爹娘给我生命,感恩师父教我武功,感恩南王对我真心喜欢。再说我有手有脚有技能,当得了司仪打得了兵器,一不偷二不抢,自己赚钱自己花,我当然能做得了我自己的主!”
青年瞠目结舌,不能回应。
把话都说完了,半城才觉察到酒楼里的气氛已经极度压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姜竹沧看穿了她的窘迫,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缓缓落座,待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才施施然笑道:“南王妃生性豪爽,有什么说什么,本王觉得她说得在理。不过是个面纱,若长得漂亮都要戴面纱,那这位兄台日后娶了妻,岂不是日日不能外出见人了?”他故意怼着刚刚说话的青年讽刺了一句,众人看看那青年虎背熊腰的身材和年轻俊逸的面孔,忍不住又是一阵哄笑。
姜竹沧将杯中未饮尽的酒交给半城,对她一挑眉,小声说:“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半城接过酒杯,双颊绯红,欲哭无泪。
阿遇你到底都给姜竹沧讲过什么妖魔鬼怪的故事啊,这哪是能跟良家王爷讲的故事啊!
她这边纠结着要不要把酒喝掉,姜竹沧已经站起来,面对众豪杰,高声道:“刚刚我已唱了一曲助兴,现在南王妃也来一首,各位前辈可愿意一听?”
“来一个!”
“南王妃真乃女中豪杰,我等洗耳恭听!”
这话把半城听得在心里直翻白眼。我就不戴面纱就女中豪杰了,那我娘披甲上阵,那是啥!那是啥!
不过刚刚看姜竹沧与江湖豪杰咏唱大风歌的场面,她倒真有些跃跃欲试,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唱。
“唱个豪迈点的。”他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她耳朵里。
豪迈点……难不成要唱好汉歌?
人群中又传来一声嘲讽:“卖唱啊?”
怎么姜竹沧唱歌你们一个劲叫好,到我这就成卖唱了?!半城憋得满脸通红却不知如何回应,姜竹沧把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对她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必理会。南王收拾起人来,就和夸人一样风风火火没半分遮掩,半城等着看南王如何教那人做人,立刻兴致勃勃地坐好,等着看好戏。
姜竹沧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问:“刚才是哪位仁兄说话?”
一位背着铁棍的中年男人站出来:“是我,怎么样!”
姜竹沧笑道:“请前辈出去。”
笑里藏刀。
那中年男人的脸色瞬间煞白,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上座的方瑟。我们的方大侠正由薛彬彬陪着说话,此刻见那男人的目光投过来,懒洋洋地对薛彬彬说:“你先去。”薛彬彬点点头,径直走过来,在姜竹沧面前单膝跪下行礼,应了一声——
“是。”
能够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被选来参加婚宴,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侠客。众目睽睽之下,那个男人因为多说了一句话,直接得罪了大驸马方瑟与南王姜竹沧翁婿二人,被薛彬彬无情地扔了出去,简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小小的插曲过后,再没人敢轻视那个豆芽菜一样的、还没来得及长高的南王妃。
或许是因为动静太大,刚刚引起阿遇注意的白衣青年在二楼出现,他的上半身隐藏在阴影里,让他的与众不同的金色长发不至于吸引别人的注意。很明显,他已经开始关注下方的动态,半城立刻察觉了这一点,走到角落里拽着阿遇到自己身边,低声问她说:“会唱绯村柯北的《木兰辞》吗?和我一起唱……唱给你的‘有缘人’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