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9月4日修改)
入夜,半城与姜竹沧卧在绣床上,背对着背,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睡了。晨起时分,两个人坐起来互相一看,各自都挂了一副黑眼圈。
“你没睡好?”半城问他。
“你不也是,还说我呢。”姜竹沧伸出手,在她眼眶四周划过,又顺着在她脸蛋上轻轻一捏,嘿嘿嘿地笑了,“我就喜欢你这傻兮兮的样儿。”
经过昨晚的对话,二人都明晰了彼此的心意,也都做好了有朝一日分道扬镳的准备。
因而能在一起的时光就格外需要去珍惜。
半城开始适应他灿烈的表达方式,柔柔一笑:“我去打一趟拳,你要看吗?”
姜竹沧一骨碌下了床,伸个懒腰:“看,怎么不看!”
二人匆匆洗漱,半城来到院子里打了一趟花拳,姜竹沧拿了一把花生在一旁边吃边看,抽出功夫来给她叫好。
一套拳打完,半城又练了一趟棍,姜竹沧看得手痒,拿了一杆长枪上前与她对战。
半城从小在沉剑潭长大,主持洗剑仪式,见过的老前辈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每每爱才,总愿意教她几手功夫,再加上她父亲是大昭国武学巅峰的方瑟,她师父也厉害,所以半城年纪轻轻,已是大家风范,若非她对带刃的兵器心怀恐惧,估计扬名于外了。
而对上这样的半城,姜竹沧能有几分胜算呢。
拆不过四合,他的长枪就被半城一脚跺进地里,她又一个转身,脚尖冲着他胸口过来,轻轻一点,把他踹着后退了五六步。
“行啊,小娘子,再来!”
被她打败并没有让他觉得不爽,反而十分兴奋地又一次冲上去,再被她一招回转乾坤,棍子抽在他小腿上,直接把他打趴下了。
好巧不巧,寄篱和阿遇这会儿手拉着手过来了,看到姜竹沧被摔了个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阿遇直接叫了一声:“家族暴力啊!”
寄篱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像心疼孩子一样紧着把姜竹沧扶起来,等他站稳了,一回身将腰间黑色铁蛇鞭取出来,一甩鞭花,冲着半城的面门就卷了过去!
见这鞭子袭来,半城急忙甩棍抵挡,一招白蛇弄风,却没料到那鞭子柔韧之力转为刚劲,将木棍打折,又一次甩到她脸上,在她下颌处“啪”地又抽中了!
“哼,还说是方大侠的女儿,真给方家丢脸。”寄篱一边说,一边柔柔弱弱地往姜竹沧怀里蹭,半城看得恶心,新仇旧恨加到一块,索性扔了断掉的棍子,徒手上前,举拳要揍:“着打!”
寄篱笑道:“你赤手空拳,怎比得我的铁蛇鞭?”
姜竹沧退到一旁,双手抱着膀子,冷眼旁观。阿遇却吓着了,摇摇他的手臂,急切地说:“牛筋鞭已经很厉害了,这铁蛇鞭是九股牛筋缠绕在一起,用对了力量能将人四肢抽断,殿下,您要拦着侧妃呀!”
他当然不可能完全不担心,虽额角冒汗,却白了阿遇一眼:“你当我的小娘子是吃素的吗?几十斤的锻造锤她都能舞得虎虎生风,还怕铁蛇鞭吗?”
“可这到底是赤手空拳啊!”
未等二人说完,另一边半城与寄篱已战到一处,鞭子在寄篱手中舞动,上下翻飞、呼呼作响,如银蛇飞舞、似空中霹雳,使人眼花撩乱,目不接暇!
再看半城,身法如电,闪展腾挪,竟将那鞭影尽数躲开,突然伸出左手来,趁铁蛇鞭旧力已去,新力未上,整由着它缠住自己的手臂!
纵使是力量最弱的时候,这铁蛇鞭也不容小觑,直接把半城左边手臂上的布料挣裂,直接成了破布条子,而她白藕一般的手臂也被勒紧发紫,蹭破了皮直接见血!
两次被寄篱打在脸上,半城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收紧身体犹如一张大弓,暴喝一声——
“姑奶奶还你了!”
说着左手往后一拽,将寄篱带了个趔趄,紧接着扭胯带腰,右手从里到外使劲一开,手背正贴上寄篱的脸面,一巴掌把她打出三米开外!
这一下把寄篱打懵了,她做梦也想不到半城一个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又是反着手掌用手背,能使出这么大的劲来,鞭子脱了手,脸也肿起老高来,用舌头舔舔大牙都有些松动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半城捡起鞭子,在手中一摆一送,那鞭子被巧劲操控,划过一道弧形挂着风,呼一地声到了寄篱身前,击中腹壁气海穴!
啪!
此穴为先天之气汇聚之处,寄篱被抽中了,衣裳也抽烂了,小腹上留下一片红痕,头脑虽还清醒,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整个人仰面摔倒。
若不是阿遇眼疾手快上前扶了一把,寄篱的后脑勺着地,估计这条人命就交待了。
再看半城,左边手臂耷拉着,上面是被铁蛇鞭缠绕所致青紫交错的伤痕,有些地方被磨破了皮,出了点血。
阿遇已看傻了。
再瞧姜竹沧,盯着半城失神良久,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姑奶奶不发威,真当我hello kitty啊!”半城嘟囔着,晃悠悠走过来,蹲下看看寄篱呼吸急促,是受了内伤。
“半城,这……”
阿遇被吓得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给寄篱说句话,半城会不由分说给她也来上一鞭子。她和寄篱可不一样,身子骨柔嫩着呢,别说后面那一鞭子,前面那一巴掌她就得当场去世。
“找几个人把她抬回去吧,死不了。”
“至于吗?”阿遇有些埋怨地看着她,“你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吗?”
半城一愣,脸色变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两鞭子都往我脸上打,我不要面子的吗?”
“……”
阿遇说不出话,红着眼眶招乎来几个下人,抬着寄篱离开了。
半城心里也不痛快,心想这阿遇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寄篱的朋友啊,只许别人欺负她,不许她报仇吗?
“真是的,之前寄篱抽我那鞭子她又不是没看见,害我脸都不敢碰不敢洗的,竟然这么说我。”
她嘟嘟囔囔来到姜竹沧面前,见他眼中火热,问他:“你不会也想训斥我吧?”
什么训斥不训斥,他现在根本没功夫去想那些东西。半城的身法在他眼里就像闪闪发光的钻石玛瑙,他想学,想用,于是热切地问她:“你的身法太妙了,你教我?”
“咦?”半城乐了,“我年纪轻轻,哪会教人呀。”
“宫里的老师傅加起来都没你厉害,你还想跑?你就说你教不教!”姜竹沧突然上前一步把她拦腰抱起,扛在肩上转了一圈,“你要不教,我就把你扔房顶上去!”
……果然从他嘴里说不出求人的话来。
半城知道他是跟自己闹,也笑着说:“就知道你想学功夫,我早给你找好师父了。”
“是吗?”姜竹沧心中欢喜,将她放下来,动手把她乱了的头发理顺。
他把半城带回屋里,这会儿阿遇也过来了,带来许多外伤的药。姜竹沧给她手臂和脸颊上的伤口上了药,对她说:“把话说在前头,我可不喜欢什么生猛的功夫,也不喜欢看着好看但是没什么用处的花架子,还不喜欢……”
半城把胳膊伸给他,只见他口里没遮没掩地跟她胡说八道,手上却轻得很,给她涂上药膏,偶尔加上一句:“疼吗?”
他很会照顾人呀。
窗外的日头升起来,淡黄色的光把他的衣裳照得闪光。两片薄唇微带水光。
真好看。
“喂,脑子进水了?盯着我做什么?”
“啊……啊?”
半城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他竟然看得痴了,她赶忙低下头,脸颊上飞了两团红云。
他当然懂她在想什么,颇为自恋地凑过去,开心地问:“看你相公长得帅?”
半城害羞不说话,却是被她调教得越发大胆的阿遇在一边帮腔:“殿下,你没见过,女孩子初恋都是这个样子,王妃很喜欢您呢。”一句话把姜竹沧吹得飘乎乎得,他把双手架在后脑勺,直着腰板开始哼歌。
这种稍微吹一句他就能上天的人,半城干脆理都不想理他,可她还想着刚刚说到的事情,问他:“江湖上叫得上名号的前辈们都算在内,若要你挑一个当你师父,你希望谁当?”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盗王锦袖啦,连风都追不上他!”
半城歪着头看他,嘴角扬起欢喜的弧度。
“我给你找的师父,就是他呀。”
***
换了衣服吃饭,姜竹沧问半城:“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半城夹了一口烫青菜,回答他说:“兵分两路,各司其职。”
某人面无表情:“说人话。”
“荨姨应当也给你讲过妖的事情吧?”
“说过,你也怀疑那个在初安二年大闹上都城的女人是妖?”
“妖是巫族的一个特殊的分支,不能完全归属于巫族,而且那次事情只是那女人一人所为,从道理上讲,跟巫族整体的关系不大。”
姜竹沧沉吟片刻,问:“所以你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
“bingo~”
“宾……那是啥意思?”
“就是你猜对了。”
“你这想法好,让寄篱成为女官,得到父皇的青睐,等到时机成熟时再引巫族表明忠心,臣服于父皇,把巫族与妖择开了,一旦父皇开始信任巫族,我们拥有巫族天女在手,再有我二哥联络朝中大臣,想要翻身并不困难。”
半城点头:“正是这个意思。我瞧着皇上不待见你,是因为你不循规蹈矩,总爱惹是生非,但能力原是有的,这三个月你出不去门,便好好栽培寄篱,今天中午我引你见了盗王锦袖,你也跟他一起学功夫。”
姜竹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眉飞色舞的面孔,笑着说:“我欠你一个人情。”
半城又说:“至于我这边,另有件事需要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