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7月7日修改)
半城马上来了精神:“当然有啊,比如推倒男神……”
“你男神?谁呀?”
“卢凤君。听说他跟姜竹沧不对付,你应当听说过这个人吧?”
“他呀,当然听说过啦。”提起卢凤君,阿遇的语气也变得欢快起来,可见对于这位青年,她也十分欣赏,“卢大侠也是江湖豪杰呢。本来卢大侠是能入朝为官的,可惜嬴王从中作梗,他便只能在外为游侠。嬴王妃是卢大侠的亲姐姐,因此常与卢大侠通信。嬴王也很认同卢大侠的观点,便拿来作为已用。殿下其实很欣赏卢大侠的人品,只是这两个人政见不一致,因此殿下不喜欢他。”
半城不信:“姜竹沧还能有政见呢?”
阿遇笑道:“薛少爷常说殿下不大懂得识人,但办事还是很厉害的,你可不要小瞧他。”话说到这里,她的笔停住了,“殿下自小不被父母亲人疼爱,荨长公主偶尔能够提点他,到底不能日日陪他;好不容易遇到薛少爷情如手足、肝胆相照,可薛少爷跟随薛将军南征北战,两人吃酒畅聊的时间也不多。我脑子笨,许多时候殿下有些奇思妙想说与我听,我听不懂,令他郁郁寡欢。但这次从桃花源回来,我明显感到殿下很快乐。”
她看向半城,目光温和:“半城,对于殿下来说,你很重要。”
半城避开她的目光,把话题岔开:“那你呢?你有什么愿望啊?”
阿遇笑着说:“我的愿望可多了,不过我总结了一下最想完成的十个。”
半城抽出来一张纸递给她:“你写下来我看看。”
阿遇于是写下来:
“1、学会并精通一门武功
2、能够成为三殿下不可或缺的助手
3、拥有一名知心的朋友
4、找一个会赚钱并且不嫌弃我的爱人
5、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首饰店
6、逛一次青楼
7、得到爷爷的肯定
8、在船上看星星
9、帮助最好的朋友完成她的愿望
10、独当一面”
一共写了十条,可半城的眼睛就仅盯着第六条看,边看还边啧嘴,说:“不瞒你说,我总听人说青楼和妓院不同,也想去看看呢。可惜桃花源没有这种设施。”
阿遇柔柔一笑,却见半城将纸拿起来吹干,然后折叠了放进自己的兜里。阿遇不解,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半城道:“当然是替你收着喽,以后你完成一条,我就勾去一条。”
像拨云见日,像雨后初晴。阿遇满心感动,对半城伸出一只手说:“那你先拿来,我已经完成一条了。”她细心地将纸条展平,拿起毛笔,把第三条给划去了。半城站到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去看——“拥有一名知心朋友。”
忽地,心田里就长满了挺拔的向日葵,把胸膛都映得暖暖得。半城莞尔一笑,从背后把阿遇抱住,对她说:“你也是我的知心朋友!”
阿遇点点头:“在这里,我的全名是萧楼遇。阁楼的楼,相遇的遇。”
这个名字半城很喜欢,她笑道:“‘放欢一遇,既醉还休,实欣心期,方我从游。’真是好名字。”
阿遇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但听她笑声爽朗开怀,也被她感染了,和她一起笑起来。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其实很简单,只要一起逛街一起买小吃,对一些事物达成同样的看法,就可以手拉着手,胳膊挽着胳膊,变得亲密无间。但这种感情不是谁都能理解的,比如从密室里出来透气姜竹沧,就没看明白。
看到半城从后面搂着阿遇的脖子,他吓了一大跳,紧忙上前去关心半城:“怎么了?爬树摔伤了?还是左脚绊右脚把自己绊倒了?”
半城无语:“我……你怎么不说我跟人打架没打过,弄伤了?”
这时候姜竹沧已经迎到她跟前,定睛一看,她确实没什么事。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说:“你不敢的。”
半城不乐意了:“喂喂,我好歹是大侠的女儿,怎么可能连打架都不敢?”
姜竹沧十分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转身对阿遇说:“你没去桃花源真可惜,那天半城拿剑都发抖,可怂了。”
半城也探着身子对阿遇说:“阿遇,你别听他胡说,我只是很单纯地不敢碰带刃的兵器,给我根哨棍,我都能打虎。”
“可是哨棍断了呀,打虎还不是要靠拳头。”
懂得的人自然懂,在姜竹沧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半城和阿遇已经笑翻了天。
几人回到青阳宫不久,就有椒兰宫的宫女来引半城前去,她如姜竹沧所言,拐了阿遇一同前去。
皇宫再大也大不过桃花源,半城还没走出汗就已经到了椒兰宫的宫门口。
她要在这儿住十天。
“我听娘说过,听姜竹沧说过,听嬴王也说过。他们每个人对荨姨的说法都不一样。”半城对阿遇说,“我现在手脚都凉了,好想快点见到她,看一看她是什么样呢。”
阿遇拉着她的手,轻轻搓动为她取暖,柔声说:“荨长公主说话不大好听,但良言逆耳,多听听总是有用的。”
“是吗。”
半城无可无不可地说着,抬脚迈入椒兰宫的大门。
就像迈入宫门,迈入青阳宫的门一样,不管是先抬左脚还是先抬右脚,这都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动作。
可踏入椒兰宫的一瞬间,世界突然安静了。
脚步声,说话声,衣襟摩擦声。统统都不见了。
她向左右看去,领着圣旨的黄门令站在一边,张开嘴巴呼喊着什么,可她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点变了样的音调。
水中气泡咕嘟咕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呼……
咕嘟,咕嘟……
呼……
她慢慢把手放在胸口,那里变得热热得。她仔细一摸,发现热源竟然是棠长公主交待她带上的那把名为断萼的匕首。
发热金属?还是什么?
呼——
像是从水中跃起,混沌感刹那褪去,正常的声音回到她的耳朵里,变得嘈杂,变得纷乱,又瞬息恢复正常。
身边人都跪倒在地,阿遇也不例外。
半城错愕地抬起头,年老的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面前,白发婆娑,精神矍铄,眼神犀利,仿佛要一眼看穿人心。她赶紧屈双膝跪下。
开玩笑的吧?
是谁说荨长公主没参与过战争,只是在大昭国建国以后才来的?没参与过战争、没经历过流血与牺牲、没有过居于万人之上的经历……如果都没有……
她怎么可能拥有如苍鹰般犀利的眼神?!
荨长公主耷拉下厚重的眼皮,目光下移,审视着跪在她面前的这个孩子。面对皇宫中最年长者,此刻没有人胆敢抬起头来直视这位年逾六旬的老人,自然也没人看到她是怎样抬起右手,缓缓按住左手的手腕。
也没人看到她眼底的泪光。
“断萼——它在你手中吗?”
半城不卑不亢:“是,在我手里。”
说着,把那把还在发热的匕首拿在手中,双手托举过头顶。
荨长公主用粗糙如橘皮的手缓缓拿起断萼,爱不释手。半城、阿遇以及一干侍从及黄门令都跪着,荨长公主没叫他们起来,他们都不敢动,只得听着她追忆往昔:“我第一次见阿棠的时候,断萼就在她的袖子里藏着。这一晃儿都三十年了。”
阿棠,说的应当就是棠长公主了。
“阿棠还好吗?”
半城回答:“是,娘亲一切都好,偶尔和我提起您,说您是她见过最有担当的女人。”
“是吗?”荨长公主被这话逗得开心,轻笑道:“她才是我见过最豪迈的人。”
是最豪迈的人,而不是最豪迈的女人。只是一字之差,说的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级别。半城想,如果娘亲听到的话一定会十分欣慰吧?
“起来吧。”
她把断萼握在右手中,用左手扶着半城的手臂,让半城站起来,然后抬起手轻轻摸过半城的眉弓,问她:“你的脸怎么了?”
寄篱抽出来的鞭子痕还未消,人多眼杂,半城只回答:“是我自己不小心。”
荨长公主没有纠结这个问题,慢慢抚摸半城嫩滑如脂的脸蛋,含笑说:“这眉眼啊,跟你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总听娘亲说爹年轻的时候一点儿青愣愣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白白净净像私塾里读书的书生。不过方瑟和棠长公主离开宫廷已经二十八年了,那么久远以前他长什么样,难得荨长公主还记得。
半城笑着回:“他们都说我更像我娘一些。”
荨长公主摇摇头,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皇宫里的人,身份越是贵重,身上的金玉饰品越是奢华无比,作为宫中唯一比皇上年长的人,荨长公主身上的饰品更是纷繁缭乱,掐金丝的衣裙,配上点翠步摇与耳环,尽显富贵。可就是这样富贵无比的长公主,她的左手手腕上却用红线系着个塑料质地的红色珠子。
等等。
塑料?!
这个时代已经有塑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