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本要去抚她脸上的伤,被她一问,手停在她面前:“我……”
“她是奉旨住进青阳宫的,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半城转身与他面对面,“你是想要避开她才去薛府的,是吗?”
沉默。
“嬴王告诉我,你不值得我嫁,他说你所做的一切都为自保,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姜竹沧怒道:“你见了嬴王?!”
“就是因为你半路逃走,我才被送入嬴王府。”半城跟他吵,“在宫里,我 什么都不懂,谁也不认识,我只认得你,你是我的战友啊,可你竟然这么对我……”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家的事,但眼泪如决堤江水一样流下来,落在姜竹沧的手背上,怎么擦都擦不尽。
哭。
哭有什么用呢?
半城摇摇头,把那些脆弱驱赶出去,她又问:“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相信你能打败嬴王?”
听到这话,姜竹沧的第一反应不是承认或反驳,而是从腰中抽出一把钢刀,把跟着自己的几个侍卫,全部封喉!
血,溅了她一身。
“你疯了吗?”
却见姜竹沧回过头来,用指尖蘸了钢刀上的血迹,抹在半城的下唇,又向下划:“这小娘子,什么打败嬴王啊,那是我的亲哥哥,我怎么可能想要打败他呢?”
疯子……
寒意,从脚底板往上爬。
在桃花源的时候,姜竹沧动不动就说什么挖眼啊挖心啊什么的,半城只当他在开玩笑,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这根本就不是演习!
姜竹沧凑到半城耳边:“傻瓜,隔墙有耳,我敢露夺谪之心,他能玩死我!”
“但你不可能一辈子藏着掖着——”
“至少现在,我还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她这才意识到,她与姜竹沧的处境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大昭国的三皇子亲密地把半城裹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小声说:“但现在,我知道,我还有你。我可以相信你吗?”
半城自动屏蔽他的甜言蜜语,问他:“你要找到那些家书吗?”
“当然,我说过的话,决不反悔!”
“那么你就相信我吧!”脸上的鞭伤还在痛,半城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把脸埋进他怀里:“我也会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你。”
“哦?”姜竹沧捏住半城的下巴,注视她的眼睛,“你连一个卑微的巫族女人都对付不了,我怎么相信你能帮我夺得太子之位?”
半城反握住姜竹沧的手,她的眼尾覆盖薄霜。
“谁说我对付不了她了?”
青阳宫不大,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广场也早被寄篱占据搭起祭台,半城命人打扫了,却没人敢拆。二人路过祭台的时候,半城听到姜竹沧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
半城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我说……其实我向你提亲,是为了不娶寄篱。”
“什么?”
“巫族是前朝余孽,但对前朝的依附性又不那么强,因此只被要求居住在锦州,不得外出。去年,巫族为了讨好父皇,准备要把他们的天女寄篱献给父皇,但父皇讨厌巫族,当然不会娶巫族人为妃。而大哥是储君之位的备选,并不合适,在我和二哥之间,因为我比较帅,寄篱选择了我。”
最后一句半城再次屏蔽。
“凭我父皇对巫族人的厌恶,只要我娶了巫族人,就真与储君之位无缘了。后来我询问荨姑姑办法,她向我推荐了你。”姜竹沧微笑道,“一开始我只是想到你的身份——你是棠长公主的女儿,如果你做正室,再一闹说不准我娶侧妃,那就算是父皇也只得打消这个念头。但现在我发现,你本人也很厉害呀~”
半城一激灵,他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嘴巴怎么这么甜?
“半城……”
“什么?”
他看着她,眼睛晶晶亮。
“把你自己一个人丢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呼……
一天的压抑和痛苦,都因为这句话变得不那么迟钝和模糊。半城扑到姜竹沧怀里,终于放松下来,低低笑了两声。温香软玉在怀,姜竹沧心猿意马,低头一看——
她睡着了。
“唉,傻姑娘,你今天辛苦了。”他大笑,用公主抱把她带回寝殿去了。
***
清晨起床,新的一天开始了。
梳洗用餐,打点一切,之后姜竹沧扯着半城的胳膊出了门,直接去了薛府。
薛家大少爷早年战死,二少爷生性随和,与姜竹沧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薛大将军得胜归来,今日带着二少爷进宫面圣去了,姜竹沧说自己要在府中等着他们回来,把侍卫打发了,带着半城七拐八拐进到薛少爷的房中,让阿遇在屋里等着,他自己在地砖上敲敲打打,打开一处密室。
半城有意让阿遇一起进入密室,但她很是乖巧地坐在一边,摇了摇头,竟是习惯了被关在密室之外。半城无奈,只好先跟着姜竹沧进去。
密室中有许多书卷散落,还有地图之类的,没等半城看仔细,姜竹沧就把她按在凳子上,自己坐在她对面,严肃地说:“这里绝对安全。”
“哦。哦?”半城还处在懵逼状态。
姜竹沧盯着她的眼睛:“我相信你,所以现在我把情况向你和盘托出,别让我失望。”
半城很不爽他这种上级交待下级的态度,赶紧举手打断:“等等,我先问问你。”
“说。”
半城回想一下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小说,作为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得有点什么傍身才好呢?
“你有暗卫吗?只听你调遣的那种?”
“怎么可能,父皇会宰了我的!”
“那你有什么悲惨的身世吗?比如你生母是个罪人,但皇上却深爱她……”
“你脑子里进萝卜了?我生母就是皇后,他们的感情很和谐,和谐到后宫仅有一妃三嫔!”
“怪不得你们兄弟姐妹那么少……”半城托着腮帮子想了想,又问:“阿遇真的是你最信任的下属?她是不是假装很柔弱,但其实十分厉害,或者有什么很隐藏身份,比如……是江湖第一的杀手?”
“江湖第一的杀手是邀命鬼手!你连这都不知道……啧啧啧……”
“那……那你总要有个智囊帮你出谋划策吧!”
“这个有,就是这屋子的主人呀。”
半城一怔:“你说薛少爷?”
姜竹沧交握双手放在桌面上,盯着半城的眼睛:“没错。
半城好奇地说:“那我可真好奇,你这么多年要什么没什么,还争什么太子,直接当个闲散王爷养老不就成了。”
“你个小娘子!”姜竹沧伸手揪住她的辫子,“你以为我想啊,我也知道闲散王爷好,谁脑子被门挤了才想当太子当皇帝!”
他没用力揪,半城也没觉得疼,只捂住嘴巴,笑着等他说。
“只是如果我不争,来日我大哥姜竹晟即位,我必死无疑。”他一边说,一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十分苦恼的样子:“本来我也想,当王爷也无不可,要是能常出宫走走就更好了。”
半城听故事的兴趣被勾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我知道了关于大哥的一个秘密,一旦被他也知道了,莫说是我,就连我二哥、父皇,都会十分危险。”
半城惊恐道:“难不成……嬴王是妖怪变的?”
“你才是妖怪呢,你全家都是妖怪!”姜竹沧坐得近一些,压低声音说:“我大哥并非父皇亲生!”
“什么?!”半城闻言一惊,“怎么这么狗血?!”
她回想起出门前棠长公主曾给她讲过嬴王的身世:嬴王是皇帝的侧妃张氏之子,只是张氏生下他就撒手人寰。难道……嬴王是张氏偷情而生?
只要搭眼一看,姜竹沧就知道半城的脑袋里想的不是什么正经事,那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去了他赶紧阻止:“快阻止你的脑子里那匹脱缰的野马!”
半城摇摇脑袋,强迫自己的思路回到正轨上来,乖巧地看着他:“你说,你说。”
“总之,如果他知道真相,真不一定做出什么事来,况且我作为一个儿子,也不希望父皇把储君的位置拱手他人。”
“我不懂。”半城举手,“就算嬴王并非皇上亲生,他来日得知真相又如何?能当上太子、继承大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们会危险呢?”
“因为他的生父,是先皇!”
“excuseme?!”半城被吓得语种都变了。
难道事情竟然是这样吗?!先皇建立大昭国后,觉得自己已经征服了天下,于是变得空虚寂寞,这个时候,刚刚与景王闹矛盾的侧妃张氏却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被这样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无情地击中了!于是他抛开禁忌,与张氏发生了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但不久后他就因为纵欲过度魂归西天,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与他发生二三事的张氏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来景王登基,这位强大的母亲决心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名分,于是重入景王的怀抱,身份水涨船高成为妃子,生下嬴王,可惜她没能遇见拥有逆天改命金手指的御医,难产而死……但她仍然有一个牛逼哄哄的名字,叫钮祜禄·张氏!
哇……靠!
简直是神一般的展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