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池刚回殿中,嬴政后脚也进了兴乐宫。
书房里,嬴政将后来的事一一告诉了岳池,岳池似在预料之中,依旧好好夸奖了他一番。
短短月余的时间,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中,都引发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朝堂中,大王病重,太子监国,华阳太后党以羋华启为首,与王后党以吕不韦为代表的两派同气连枝,竭尽全力打压夏太后,朝中官员更是人人自危,害怕被波及。
而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神陵引来不少人士汇集咸阳,想要一窥究竟,人人都想要知道关于神陵里的长生不老之谜,到底是真是假?
天机楼抢夺神陵残片地图一事更是被大肆宣扬,想不知都难。
这一日,岳池从甘泉宫的王后赵姬处回来,途中偶遇前往华阳宫的羋华启。
两人自上次,已是月余未见。
“奴婢见过昌平君。”岳池对着长身玉立的昌平君行礼道。
羋华启也不急着叫她起来,反倒是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岳池垂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恰好露出了她微弓的脖颈,瘦不见骨,白皙细腻,在乌发的衬托之下,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诱惑。
良久,他收回驻足在岳池脖颈上的眼神,从她身侧经过,对岳池不予理睬。
岳池只觉身侧被带起一阵风,起身时,他已是走远。
回到兴乐宫中,嬴政已在偏殿等候她,见她回来,未曾起身,岳池屈膝道:“见过殿下。”
“免礼。”嬴政眉宇间的稚嫩和他稳妥的话语显得极为和谐。
岳池起身后,宫人们习以为常的退了下去,留了空间给嬴政和岳池。
“姑姑,父王他真的会死吗?”嬴政起身走到岳池身前,诚恳而认真的问道。
“是。”岳池对着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说的直白而笃定:“大王病入膏肓,只差时日罢了。”
“如果姑姑出手,也治不了吗?”嬴政抬头,眼神显得极为复杂,似有期待,又有无助。
岳池习惯性的揉了揉他柔顺的黑发:“姑姑不会出手,出手也救不了大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姑姑,我有点害怕。”嬴政小老头一样的叹息道。
岳池见他模样,不觉好笑:“害怕才是正常的,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姑姑会陪在你身边,王后也会一直陪着你。”
“你不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嬴政敏感的问道。
“等政儿成为秦国至高无上的王时,姑姑便会离开。”她想,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正在朝着这条路走,别人做梦都想拥有的长生不老,在她看来,却会成为她后来东躲西藏的导火线,所以,她从未曾放弃过离开的念想。
她心中还有个曾经不以为意,如今却到不了的地方,那里有她放不下的牵挂。
“那我会想办法留住姑姑。”嬴政说的又是自信,又是肯定。
岳池无声,看着嬴政笑了笑,笑的甚无所谓,想来她是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近三月的天气,逐渐的温暖起来。
岳池一向厌冷,难得今个儿天气好,又舒适。
便在兴乐宫的药园子里躺了起来,阳光透过大片竹林,折射出一寸一缕的光线,洒落在岳池周边。
空气中,光束里是纷纷扬扬的尘埃,周遭静谧的安宁。
俨然,兴乐宫对于岳池来说,已成一方自得怡然的乐土。
她闭着眼睛,聆听着,感受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浮生半日闲。
“姑姑。”那声音从远处传来,格外的甜美动听,似洒了蜜一样,有些腻人。
能这般叫岳池的人,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是吕大人家的四姑娘桑月。
门口的寺人将桑月引了进来,只见那少女身着一袭嫩粉色的襦裙,梳着时下较为流行的坠马髻,露出了饱满的额头,眉毛下面是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笑时候卧蚕格外明显。
圆润的鼻头让她在无形中看上去很有亲和力,厚薄适中的嘴唇在她动起来的时候,只觉的粉嫩可爱。
“姑姑。”见岳池假寐不理她,吕桑月在原地娇嗔道。一张肉嘟嘟的脸只有巴掌大小,还有尖下巴。
“都到许人家的年龄了,还这么爱撒娇。”岳池悠悠睁开双眼,宠溺道,对于吕桑月,岳池打心底里喜欢,真的是当了自己亲妹子般对待。
这样干净纯真的少女,让她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她就像一面镜子,让岳池看见了自己污秽沧老的内在,再也回不去像吕桑月这样的时光,无忧,亦无虑;纯真,亦无暇。
因为拥有过,失去过;再拥有,便会格外的珍惜起来。
“那也要看撒娇的对象才行啊。”吕桑月从后面,搂住了躺在摇椅上的岳池的脖子:“姑姑你好坏,都不让王后召我进宫。”
“姑姑是坏,居然会帮你,险些被吕府的卫兵给抓了去。”岳池声音柔和,语调里是一种惬意的温柔,犹如完全卸下了防备,放飞了自我,展现出了最真实的自己。
这样的她是少见,又夺人眼球,她的美重在气质,是岁月,世故一点一滴累积出来的。
吕桑月当即就明白了岳池话里的意思,一时臊的脸颊上多了几分红晕,她歪过头,看着岳池的侧脸,半倚在她的肩头,傻笑了起来:“姑姑,他真的好帅呀。”
这一笑既有少女的天真无邪,又有浑然天成的娇萌憨傻。
让人深觉看她一笑,世间阴雨皆可如烟消云散。
岳池被她的动作也是激出了心中还未开始,便已老去,升级为老妈子的少女心,侧头看向桑月道:“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呀。”
还不忘伸出手捏了捏桑月那肉嘟嘟的小脸,无奈的斥责道:“你呀,胆子也太大了,怎就敢放火去烧那天机楼。”
捏脸那么幼稚的动作真是不适合她,又赶忙收回双手,余光中,瞥到了竹林边上的几道人影,吓得她一颗老妈子心不自觉收紧了起来。
耳边还回响着桑月赌气的声音:“小章子这个坏蛋,他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