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芈华启的私邸后,盖聂一路直奔秦淮楼,途中发现有人跟踪后,他不断的更换路线,却还是被人发现,于柳街西巷一处后宅中消失。
昨日,未时。熊常确定岳池受剑伤,于床上躺下休息离去后。
岳池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来。盖聂亦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两人目光对视,入座于屏风后,备好的软垫上。
“盖先生,师兄中了断肠之毒。”岳池说道这,便凝眉难展:“我要救他。”
“断肠之毒,无药可解。当年在邯郸,你师傅便是死于此毒。”盖聂面色严肃,对此毒,有过一知半解。
“所以,我不能让师兄也死于此毒,他不能死。”默了片刻,岳池抬头,看向盖聂,眼神里竟是坚定:“所以,我要请盖先生帮助。”
“且说吧。”盖聂道。
“断肠,乃当今天下剧毒,当年,我便对此毒有过研究,碍于一直害怕此毒之痛,未敢尝试。师兄如今游离在生死边缘,而我恰好不缺性命。用我之痛,换师兄之命,岂非我幸?最坏的打算,莫过于我死而复生,我愿意相信自己的能力。”
她轻缓道来,声音莫名的让人信服。虽说有27岁的年龄,可她实际的模样,还停留在十九岁。
“神陵残片,芈华启只差三张,一张在道家,一张在韩梦手中,我手中有留一张。一旦六张残片齐聚,便是入神陵之日。
以芈华启之智,残片到手之日,已不远之。而入神陵之前,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楚我的势力,整个医家都会因我而牵连,甚至许多人会性命不保。与其如此,不如整个医家,由我亲手送到他手中。
如此,我便有足够的时间,为医家善后。而我们一日未入得神陵,即使他发现医家的藏身之处,也会隐忍不发,医家在此期间,足以安全。
我乃平常女子,比不得你们习武之人,想必定是受不了断肠之痛,即使有解药,以我之力,定无法支撑,以致活活痛死。我不知道期间我会沉睡多久,可能几个时辰,可能是几天。
而师兄之毒,不能再拖,一旦我死亡,先生便做那引路人,救师兄时,将医家送给芈华启。”
“我知道了。”盖聂认真听完岳池的话语,对于岳池,他从不拒绝。
“先生觉得章邯如何?”这时,岳池又问道。
“此人心性单纯,责任心很强,若加以栽培,是个可造之材。”盖聂想了想,评价道。
“先生去秦淮楼时,将他带来吧,以后便跟在政儿身边,至于造化,便看他自己能走到哪去。”岳池进入神陵,最不放心的便是政儿。对于桑月,则是秉持着走之前,能帮就帮一把吧。桑月和章邯之间,她想定是难以有个好结果的,门不当户不对,身份真真是犹如那云泥之别,难以匹配。
“你倒是事事周到,替别人想了周全。”盖聂有些无奈,她唯独对自己,是不好的。
“先生不是说章邯乃可造之材嘛,我只是给了他一点微不足道的方便,若能成一桩姻缘,那也是做了好事。”岳池想了想,如是说道。
“你呀。”盖聂叹息一声:“我还能说什么。”
“能说。”岳池又道:“告诉雪幽,五日之期,亥时,我前往胡府。”
“胡府。”盖聂轻声重复:“这个时间,你去胡府,未免过于危险,尤其是你之前和芈华启一起失踪。”
“我不会有事的。”岳池安抚道。
“若没有万全之策,此时,实则不应去胡府。”盖聂还是有些不赞同。
“龙潭虎穴,总得走走。”她说的轻巧,其危险程度,她比谁都清楚。
“胡寻乃朝中重臣,是夏太后最倚重的人之一,又为公子蛟亲舅,地位与实力仅次于昌平君。你一旦前往胡府,即使倾其医家之全力,也未必走的出来。”盖聂继续劝说,倒不是不赞同岳池前往,而是需要重新商量。
“我和芈华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除夏党。之外,芈华启想通过胡寻,杀死韩梦,得到神陵残片。我想通过胡寻和芈华启,得到韩梦之人。一旦你将此事告诉雪幽,待雪幽五日后出动之时,芈华启必有所动。”她说的笃定,让人不自觉间便被她话语吸引。
“你要一人前去?”盖聂又问,很明显,他被说服了。
“是。先生记得叮嘱雪幽,埋伏周围,切记不可进府。”她郑重道。
待那润一回来禀报芈华启后,芈华启则吩咐不要打草惊蛇,静观其变。
润一还说,跟踪期间,遇见了无极先生。
对此,芈华启未曾做声,仅是挥退了润一。
整整一天一夜,岳池方醒来,只是还有些虚弱。
岳池躺在床上,无极正一勺又一勺的喂她喝下汤药。
她身上的伤痕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喂她喝完汤药,无极又取出绢帕替岳池擦拭了嘴角。
对此,岳池是抗拒的。兴许是无极对她用了美人计,又或者是她新生,智商还没上线,破天荒的,就屈服在了无极的淫威之下。
“今儿天气甚好,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吧。”无极坐在床边,热情道。
“我不想去。”岳池立刻拒绝。
“那就是可以去。”无极旋即起身,说着就伸手要去抱她。
岳池避之不及,竟是被无极拦腰给抱了起来,当真是个热情的行动派。
她能感觉到,无极对她的态度,似乎热情了不少,至于这原因,已是不言而喻。
由着她抱到了院中放下,躺在摇椅上,岳池竟是觉得格外的惬意。
四月时节,草木将绿未绿,花朵将绽未绽,阳光未至毒辣,冷风不再酷寒。
荒芜与繁盛之间,她依稀看到生命的成长与倔强。
不至泛滥却无关冷清,一切美好都以不偏不倚恰到好处的姿态存在。
她闭着眼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轻声开口道:“不知先生可愿告知姓名?”
无极看着此时的岳池,顿觉之前看到的那些惨不忍睹,终于抚平,也在岳池旁边坐了下来,有些伤怀的开口:“我叫夏无忧。”
“是个好名字。”岳池夸道,温润的声音如沐春风。
“你跟踪盖先生了吧?”岳池又道。
无极听之,即刻扭头看向岳池,见她还是闭着眼睛晒太阳的模样,顿觉紧着的心松散了开:“没有,我的武功,如何能追踪上盖聂?”
“是吗?”岳池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不管她信与否,只要不再追问,对无极来说,便足以。
两人间又是默了许久,无极这才说道:“昌平君转移了太子政。他会很安全,你不必担心。”
“险些就要以为,你今儿来我这,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岳池感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不管他安全与否,想来,我都是不放心的。”
“他不是你儿子,真是可惜了。”无极揶揄道。
岳池扬唇,只觉好笑:“怕是我日日积德行善,也生不出这么个儿子来的。”
无极轻笑出声,端的是一番风情:“你倒是不知臊。”
“能说我想说的话,能做我想做的事,哪又生得出那些顾忌。”岳池睁开眼眸,眸中清凉,似能洞悉尘世。
无极嘴角微笑戛然而止,她迎上岳池的眼睛:“你不懂。”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虽是说与岳池,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或许吧。”岳池不以为意。
“你当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子。”无极对于岳池,想必是有羡慕,更多的又是欣赏,即使她们立场不同。
“那你可小心,莫要喜欢上了我。”岳池浅笑,盈盈笑意,说不出的真诚可人。
“那得等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看会不会喜欢上你。”无极说话间,手中结印,化出了一方幻镜。
幻境之中,正是嬴政。他不知在何处的院子里,翻阅着竹简,沐浴着阳光,他的身后,跟着盖聂和章邯二人。
“谢谢。”岳池看向无极:“断肠的解药,过于烈性,方子还是毁了的好。”
“好。”无极亦看向岳池,两人相视一笑:“我走了。”
目送无极离去的背影,岳池心里又是一番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