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这几日想来要委屈你一下。”嬴政面色如常:“你用发簪刺的那人,乃夏侯的独子夏株林。麃公将夏株林看的比自己还重要。”
“那夏株林可还好?”岳池问道,想到当时的惊魂一击,也还是有些后怕。
“瘫了。”嬴政平淡道。
“......”岳池哑然,没想到夏株林那么高大的个子,竟是如此不经一击。
她看着嬴政,良久,又才开口道:“想必麃公这会儿是去华阳太后那哭诉了。”
“确实,麃公原本跪在御书房外,见我出来,便改道去了华阳太后那里。”嬴政回忆当时的场景,只觉麃公这人,委实厌烦的狠。
“政儿可有打算,只怪姑姑,当时不识得他是麃公的儿子,如今,这局面定是要破了。”岳池眉宇间,多出了几分忧色。
“破了便破了,想办法给补起来就是,可你只有一个,政儿只心疼姑姑,平白无故惨遭了夏株林毒手。”嬴政对于目前的局面,虽有忧色,不过他尚未亲政,这方面的事,即使他有心,也轮不到他来处理,他顶多是给出意见,还不会被采纳。
目前,他要管的只有住岳池,不能让吕相邦为了息事宁人,将岳池交给华阳太后等人来处理。
否则一旦岳池落到麃公手里,绝无活命的机会。
“当时我迷路了,误撞夏株林在那假山后面与一女子*。故而,他才有了杀人灭口的做法。”岳池将当时的事情说与了嬴政听。
“他倒是胆大。”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政儿。”岳池唤他:“以华阳太后的性子,定是会来这长信殿召见我的。”
“无碍。”嬴政哄慰她,神色间不自觉渲染出了深情:“有我在,任何人也伤不了你分毫。”
这时的岳池,只当嬴政神色间的情深,与言语间的担当,看做了一种亲情,她从未想过,这个孩子会在有一天告诉她,那不是亲情,而是深爱。
华阳宫中。
华阳太后斜躺在软塌上,熊启坐在下首。
麃公则跪在殿前,正有声有色,添油加醋的讲速着岳池当时的恶行。
那有声有色的控诉,好似真有这么一回事。
如今连姻在即,华阳太后到底还是偏颇麃公多些,何况当初大巫祝离世时,告诉她岳池不是天命人后,她便是对岳池起了杀心的。
只听她安慰麃公道:“麃公切莫难过了,这件事我自会还你一个公道。那岳池一个低贱宫婢,做起事竟是这般没有分寸。”
“老臣谢过太后。”麃公一听华阳太后要还他公道,立马来了精神,连连道谢。
“沈秋,你去长信殿将岳池请过来。”华阳太后吩咐道。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沈秋回来复命道:“太后,陛下说岳姑姑重伤在床,来不了。”
华阳太后当即怒道:“抬也要给我抬过来。”
沈秋再次出发去了章台宫的长信殿。
她见着嬴政便行礼道:“陛下,华阳太后说便是抬,也要将岳姑姑抬去华阳宫,给这件事一个解释。”
嬴政似乎早已料到这般结果,当即吩咐道:“来人,将奶娘抬往华阳宫。”
很快,岳池便被人搀扶了出来。
沈秋见这岳姑姑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第一次近距离下打量岳池。
岳池穿着一声单薄的衣裙,外罩一件天蓝色斗篷,披散着长发,惨白着一张小脸,那弱柳扶风的模样煞是凄楚,真担心一个不留神,她便昏了过去。
沈秋以前也见过岳池,只觉其貌不扬,如今这么仔细一瞧,竟是觉得颇有几分姿色。
尤其是她那一头柔顺的黑发,和常人不同的是,像波浪一样,卷曲着,全散在肩上,说不出的慵柔可怜。
再加上岳池本身又气质出众,不自觉就脑补出一副画面,定是那麃公家的独子见这岳姑姑气质上佳,姿色出众,起了歹心,才落得如今下场。
寺人抬来软轿,迎春将岳池扶上了轿辇,这才抬着去了华阳太后的华阳宫。
等一人到了华阳宫,众人纷纷给华阳太后行礼,只有岳池坐在软轿上纹丝不动。
华阳太后见这岳池,便觉得有些糟心,尤其是那副我见犹怜的狐媚相,脑中以是和沈秋一般,脑补出了一番情景。
她清了清嗓子道:“岳池,你见了我为何不起身行礼?”
岳池正欲回她,却不料刚刚张嘴,便咳嗽了起来,只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回荡在整个殿堂。
接着便见岳池自口中呕出一口血来,洒在地面,可谓看的众人心惊肉跳。
迎春赶忙逃出绢帕替岳池擦拭嘴角,心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这般场面看着,颇有几分华阳太后等人仗势欺人的味道。
一旁的熊启看的真切,确实不曾想岳池受伤如此严重。
她这般模样,说来还是第一次见,熊启见过更狼狈的岳池,却不晓得原来病中,她也能生出此番风情。
她的头发很特别,微卷如浪,披散在肩上,让整张脸看上去柔和了许多。
以前,她总是挽着高髻,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中规中矩,无甚出彩。
“想必太后也看见了,寡人的奶娘受伤严重,需要好生修养。”嬴政适时开口道。
“陛下,奴婢没事。”岳池喘过气来,十分虚弱的开口道:“迎春,扶我起来给太后行礼。”
迎春心疼岳池,更是频频落泪,这般举动,让主仆二人看着越发可怜起来,只见迎春扶着岳池便起身行礼。
岳池跪在华阳太后跟前:“奴婢拜见华阳太后。”说完就将头磕在了地面。
“起吧,别说我欺负一个病人。”华阳太后老不乐意的开口道。一看见岳池,就忍不住的想到岳池三十来岁的人了,竟然还和小姑娘般的容貌,更是艳羡和嫌恶。
迎春赶忙将岳池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你且说说,当时为何要刺杀夏株林。”华阳太后紧接着道。
岳池将头倚在迎春的肩膀上,控诉道:“太后何不去问问那公子林安了什么心?奴婢一个柔弱女子,手无寸铁,怎敢去刺杀威震朝野的麃公之子。”
凡是朝中之人,皆知麃公之子公子林,武艺超群,力大无穷,可以徒手举起千斤重物,朝中无人能敌他公子林之力量,这也一度成为麃公炫耀自家儿子的本钱。
试问这样一个人,岳池这般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是如何伤了公子林?目前可谓是人人好奇的话题。
华阳听岳池这样一说,心中更加肯定了是那公子林见色起意,才会误让岳池钻了空子,伤了他。
可她现在是站在麃公这边的,不管那岳池对与错,都是要受罚的:“公子林如今全身瘫痪,我若是能问他,还宣你来作何?不管如何,你刺杀公子林都已成事实。你一个奴才,怎么就生出这般狼子野心?”
“太后的意思是不管公子林对寡人的奶娘做过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认寡人的奶娘误伤了公子林,是吗?”嬴政一连两个质问,眉宇间,锋芒逼人,直视太后。
“我大秦的王法何在?我大秦的威严何在,简直是荒唐。作为大秦子民的表率,几何时,太后竟也是如此不明事理,不分青红?”嬴政又是一番斥责。
“放肆。”华阳太后没想到嬴政竟是如此大胆,不将她放在眼里,当着这多少人前顶撞她。
熊启见华阳太后动怒,当即走到殿前,对着嬴政和华阳行礼道:“还请太后、陛下息怒。
在没弄清原由之前,太后便和陛下动起干戈,委实不妥。
碍于公子林瘫痪,不能为证,才导致这件事纠缠不清。既然难以证明,又不好将此事交给廷尉那边处理。不如便由臣这御使大夫接了差事,亲自调查结果出来,还公子林和岳姑姑的各自公道。”
“如此甚好,王叔的为人。寡人信得过。”嬴政当即开口道。
“便这样吧, 小启可莫要有失了偏颇。”华阳太后附和道,又不忘提醒。
“太后说的是,如此,便将岳姑姑抬了回去,好生修养着吧。”熊启又道。
这时华阳太后又是开口道:“麃公也回吧。”
待人都退了,熊启才对着华阳太后开口道:“太后是想臣下公正,还是失了偏颇呢?”
“此话怎讲?”华阳太后当即问道。
“若是失了偏颇,便是安抚麃公,处置岳池。若是公正,便彻查前因后果。”熊启看着华阳太后,顿了顿又道:“太后可知,臣和麃公家连姻,以是招抚之行,让陛下生了气。
如今,还要因为麃公而得罪陛下吗?那岳池之余陛下的恩重,想必无须臣下多说,太后也是心中有数。大秦的天下是陛下的,待他成亲,便是亲政之时。太后可有想过,这日后,陛下亲政了的后果。
大秦的王后,若还想是我楚国公主,那太后之举,便是要断了楚国与秦国交好互助的退路。
麃公年迈,公子林如今又瘫痪在床,任他羽翼如何壮大,都将不复往日盛况,除非他将夏无且接回来。且不说他与夏无且恩断义绝,便是他亲手杀死夏无且母亲这一事,便是没了后路。”
华阳太后仔细听他这般分析,不由觉得头头是道,是呀,她都险些忘了,嬴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一旦成亲,便是他亲政之日。
她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公正处理吧。”
“臣下告退。”熊启说着,行礼,出了华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