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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医后 34.绵蛮黄鸟,止于丘阿(4)

熊常跟在羋华启身后,见他一直前往岳池暂居的住处走去,当即便开口道:“公子,你是要去岳姑姑那么?”

羋华启的脚步戛然而止:“没有,去书房。”他险些就去了岳池的住处,这个节骨眼,他如何能去,只有距离才能让他们各自安全。

是夜,岳池在熊常的陪同下,骑马进入了咸阳宫中,她手持铜符,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甘泉宫,帝太后赵姬的住处。

此时赵姬早已歇下,闻岳池前来拜见,匆忙起身,不曾梳妆打扮,便见了岳池。

“见过太后。”岳池朝着赵姬行礼道。

赵姬连忙搀扶起她的双手,将她带到软塌上坐下:“可还安好?”

“我很好。”岳池由她握着自己的双手,眼前是赵姬成熟美丽的面庞,轻声道:“西凤,我要走了。”

“我......”赵姬顿住,嘴唇张了张,又合上。

她扭头侧向一旁,伸出手,用衣袖擦拭过眼眶里的湿润:“我以为要在等些日子的。”

“抱歉,我等不了了。”岳池低眉垂眼,遮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有声音里,有着浓浓的不舍。

“我担心你。”赵姬满眼的忧色:“你与那昌平君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可是要随他一道前去?”

“是。”岳池答道。

“还会回来吗?”赵姬问道,神色中,隐有期待。

“不会。”岳池说的直白又笃定。

“这些年,你所做所为,便是为今日的离去吗?”赵姬又道,一想到岳池要离开,即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她说出来,到底不是滋味。

“西凤,我必须要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它已经在试着控制我了。我要解脱它,我要回到来时的地方。让一切归于原点。”岳池的手如同哄慰嬴政时的模样,轻轻拍打着赵姬的手背。

“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小政如今是大秦的王上,我是大秦的太后,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赵姬翻转手腕,改将岳池的手紧紧捏在了手中,激动的问道。

岳池叹息一声,微扬起头,目光有些闪烁不定,许久才开口,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他是谁?”

低眉,看向赵姬,眉间千思万绪言喻不清:“我不知道。”

赵姬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若不是因眼前之人是岳池,她定要治她个不敬之罪,怎会会不知道他是谁?

岳池的不知所云,她甚至有些接不上岳池的话语。

“西凤,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政儿,你一生命运多舛,而政儿,更是...”她顿住,稍顷才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宫中,谁都有可能是敌人,不管对方是谁,都不可轻信,即使是枕塌间的人。”

“好。”赵姬抿唇道:“你会有危险吗?”

“我不知道。”岳池嘴角勾起浅笑,或许吧,会死。

“小池。”赵姬喊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离那羋华启远些。”

“好。”岳池道。

“你去看看政儿吧。”赵姬不忍道,纵使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也终究躲不掉这场迟来的离别。

“好。”岳池应她:“去歇息吧。”说着她起身,与赵姬行礼退出。

见她离去,赵姬缓缓起身,也是随了她的步子,一同走到了殿前,久久注视着越行越远的岳池。

“太后,姑姑走了。”玉帘走上前来,说道。

“我知道,我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想起了许多在邯郸时的事。”她说到这,抬头看向玉帘,已是泪眼迷离:“如今,终究还是要离开我们了。我和她认识八年多了,整整八年有余,多少个朝昔相处的日子,虽无血缘关系,却胜过一切亲情。”

“姑姑她...”玉帘欲言又止,走到赵姬身侧,扶过她的手臂:“进去歇息吧,太后。”

“好。”赵姬言语间全是孤寂:“准备些她爱吃的糕点,去章台宫外等她吧。”

“奴婢知道了。”玉帘垂首道。

岳池一路走出甘泉宫,未曾回头望之。

接着又和熊常前往章台宫。

如今章台宫作为帝王的居所,进出再无往日般随意,不过岳池身份特别,即使是章台宫中,也是畅通无阻。

入得长信殿的寝殿中,徐欢快步走了出来,见到岳池,连忙道:“姑姑。”

“徐监。”岳池回礼道:“陛下歇息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徐欢想了想。

“我能进去吗?”岳池问道。

“姑姑真是客气,陛下早有明令,姑姑可随意进出长信殿,不必通传。”徐欢提醒道。

“我忘了。”岳池面带笑意,对着徐欢点头示意,朝着寝殿内走了去。

寝殿的光线昏暗,她穿过一道道门帘,直到床榻边停下。

看着嬴政熟睡的身影,岳池只觉心中一阵难受,离别在即,她盼着离开,又盼着留下。

她轻轻抬腿,朝着床边又是移动了几步,直到床上坐下。

看清了嬴政的模样,她伸出手掌,沿着嬴政的的额头,轻轻划过,指腹下,划过眉目,经过鼻尖,走过他的嘴唇,一笔一画间,将少年的模样清晰刻画在心中。

心上已然有了他清晰的样子,眼前却模糊了画面。

她嘴唇翁动,未曾说话,眼泪已是夺眶而出,划过脸颊,划过唇畔。

明明没有哭,眼泪却像断了线,难受控制。

这一刻,脑中闪过许多旧时画面,从她遇到孩童时期的嬴政,开始一一在脑中浮动。

心中万千柔软之意,方刻画出这清秀稚嫩的少年郎。

她拾起衣袖,擦过脸上的泪痕:“政儿,姑姑来与你告别了。”

见嬴政眼珠转动,她快速伸出左手,覆在了他的眉眼间。

掌心下,能感觉到他眼皮的跳动,睫毛漱漱扫过她的指面,扫过她发软的心间。

左手抬起,捂住自己的嘴,以是难以控制的无声大哭起来。

即使无声,嬴政还是听见她的哭音,感受到了她的悲恸,他没有动作,躺在床上,任由岳池捂着他眼睛。

他没有开口说话,他想,岳池这会儿,是害怕听见他声音的,就像害怕与他对视一样。

岳池哭了许久,才止住心中情绪,她努力的隐忍着:“你如今以是大秦的王,做事切记冲动,没有实力的愤怒视为愚蠢,随着地位的高低,将付出不一样的代价,人生没有重来,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帝太后她是个好母亲,他日,若是做出了让你生气的事情,应当尝试着给她机会,莫要伤了你们的母子情分。

姑姑相信你,有朝一日,会成为天下的至尊,造福黎明百姓,成为伟大的君王。”

岳池停下声音,只觉右手犹如沾上了湿意,带着余温,穿透指腹,滑落而下。

她的政儿,也在哭泣。

轻轻的扭过头,岳池嘴唇动了动,再难说出一句话来,心中更是悲痛,她的手掌轻轻离开嬴政的眉眼间,身子决然起身,朝着室外走去。

嬴政连被子都来不及掀开,便匆匆奔下了床,急喊道:“姑姑。”

岳池不予理睬,脚下步子走的更快。

“姑姑,姑姑。”嬴政悲怆的喊出声来,踩过脚边的被褥,踩过冰凉的地板,追向岳池离去的背影。

岳池到底是要顾忌他的天子威严,见他穷追不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在第七道门帘前停了下来,呵斥道:“嬴政。”

嬴政被岳池严厉的声音喊的一愣,呆在了原地,不明自己做错了什么:“姑姑。”他的声音中,似有祈求之意。

“你是秦国的王,不单单只是嬴政,我若不停下,你是否要让整个长信殿的宫人都知道,今夜你悲痛哭求一个妇道人家留下来吗?”流言最是伤人,流言最是可怕,一传十,十传百,往往传的面目全非。

她想,来看政儿,到底是自己的思虑不周。

嬴政看着她,双眼含泪,嘴唇紧闭,不断的摇着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门帘下,说不出的可怜可悲。

岳池转身背对着他,不忍细看他那凄楚的模样:“政儿,你可知有些人,除了说再见,便无路可走?

还记得幼时,你总是问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姑姑要到曾经生活的那个地方去,那地方太远了,姑姑不知道能不能安然回去,可有这机会,总是想试试。”

“你生活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嬴政看着岳池的背影,重复了曾经问过千百次的问题。

“一个你到不了的地方。”岳池闭上眼睛,眼角又是眼泪划过。

嬴政哑然,看着岳池的背影,竟是笑了起来,他边笑边哭,整个人都颓废了不少:“姑姑,你总是这样,不顾政儿的想法,政儿有说过,你很自私吗?”

他像失了魂一样,开始转身回走,眼睛失去了聚焦,前路变得漫无目的。

岳池听得心中酸楚,回看着嬴政的背影,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大步朝着殿门走去。

她总是不顾政儿的想法,对呀,她如此自私。

两人背对背的前行,犹如走出了两个世界。

此生,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