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儿!”
郭瑗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一回头,郭瑛正从马车上下来。
郭瑛眼睛明亮,瞧了眼那策马而去的李昼,轻轻一笑,“太子殿下今日如此繁忙,竟也肯抽出时间亲自送你回来,你们俩倒是好得很!”郭瑛朝她眨眨眼,打趣道。
郭瑗早已恢复常态,瞧着对面的郭瑛是满面红光,嘴角一弯,刚准备打趣她几句,就听见一阵马蹄嘶鸣,郭钰急匆匆的扯着缰绳,马儿在原地直打转。
“瑗儿,东榆出事了!你快随我去趟将军府!”
郭钰简而言之,一笔带过,神色凝重,郭瑗心下一凛,扫了眼郭瑛,立马上前道:“瑛儿姐姐,情况紧急,麻烦你帮我去找下碧喜,让她把准备好的药材立即送往将军府!”
郭瑛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仍旧飞快应下,丝毫不耽搁的转身而去。
两人一至将军府便直奔沈东榆住处,只见一身姿挺拔的男子焦急的站在门外,一瞅见两人立马迎了过来,朝郭瑗微微颔首,道:“郭姑娘,大夫已经进去了。”
郭瑗轻轻点头,看了身旁郭钰一眼,立马随他进去。
沈东榆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好像一个一打就碎的瓷娃娃。
郭瑗赶紧询问大夫沈东榆的先状,年事已高的大夫满头大汗道:“刚才姑娘突然停止呼吸,好在我紧急试针又给拉了回来。”
郭瑗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这次情况如此糟糕,连忙上前把脉——蛊情明显比上次加重了,郭瑗额头渗出细微的薄汗。
“二哥,这里有我和这位大夫已经足够了,麻烦你们暂且先出去等候吧。”
郭瑗眉头微蹙,回头道。
郭钰顿了下,又轻轻点头,拍了拍身旁的男子,两人一同出去。
门一关,郭瑗立即问身旁老大夫:“先生可有查出什么?”
老大夫擦着满头的大汗,犹豫道:“这种症状老夫原来从未见过,而且根本查不出病因...但却曾听朋友提起过一种东西,似乎可以产生这种后果。”
郭瑗一歪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苗疆异蛊。”
郭瑗心中一顿,“可有解?”
“据我所知只有两种办法,一由施蛊者亲自解蛊,二找到蛊虫种类,对症下药。”
郭瑗继续道:“先生能解吗?”
老大夫忙摇头道:“实在惭愧,老夫对这类异蛊研究甚少,所能做的只是拖延时间,暂时压制。若是能找到一位专司此类奇难杂症的巫医,许是能救一命。”
“姑娘!”碧喜办事效率极高,接到消息的同时就立马拎着药篮赶来。
郭瑗心中一喜,对身旁老先生说:“先生,这汤药不能断,还麻烦您再去开几副吧,至于这里,就交给我吧,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老先生看郭瑗一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样子,点头离去,他从医多年,深知术业有专攻,他能力确实有限,看得开,也不钻这个牛角尖儿。
外人一走,郭瑗立即对碧喜说:“碧喜,帮我把药拿来!”
碧喜立即递上。
郭瑗先是扶着沈东榆喝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药气难闻,甚至泛着些臭气,表面还飘着零星的白沫。随后她又将沈东榆衣襟扯开,把早已研磨好的粉状物质涂在她胸口处,拭以银针稳脉。
就是这一系列简单的动作,郭瑗做完也已是满头大汗。
抹在胸口处的是苗寨最基础的蛊粉,能浮现蛊虫运行踪迹,除非是那种特别精致难解的蛊,否则都不在话下,而喝下的汤药则是由一些舒筋活脉的药材混合而成,能促进血液流通,加速蛊粉的作用。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了,郭瑗只希望这东西能听话些。
“碧喜,帮我倒一杯温茶。”
“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东榆胸口上的粉末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渗透进皮肤里,郭瑗轻轻沾了茶水,向她脸上掸了下。不一会儿,沈东榆的嘴皮开始有些泛白,头上冒出细密的薄汗,眉头攒在一起,似乎有些痛苦,而此时,让碧喜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
沈东榆的胸口开始浮现浅黑色的纹理,草木茎脉状,又细又密,好像有生命一般向四处不住蔓延,渐渐的遍布了整个胸口,看起来有丝诡异可怖。
随着黑色纹理的显现,沈东榆胸口也开始剧烈起伏,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想要贪婪的呼吸,却又被扼住了咽喉,梗着脖子,涨红了脸。
黑线停止了生长,最长一根蔓延至沈东榆咽喉之处,郭瑗皱眉,这意味着,她体内之蛊,极有可能是自己吃进去的。
郭瑗伸手在她胸口纹理最为浓密处轻轻一摁,透过柔软的皮肤,她好像感觉到了一团正在蠕动的小肉,在距离心脏一指的地方生根发芽。
说时迟那时快,郭瑗在感触到的同时,手下立马死死一推,那团小肉却像游鱼一般噌地一下游开。
郭瑗立即换指为掌,狠狠压在沈东榆心口处,身上的内力开始迅速地往她体内流去,可就在此时,沈东榆突然起了反应,碧喜轻呼一声,郭瑗一瞟,心中大惊。
只见沈东榆的脸色一瞬间突然变得铁青,透着一股死气,颈部黑线突然激增,朝着面部开始游走。
当机立断,郭瑗立即停止输送内力,以一种“反噬”的姿态,将沈东榆体内的蛊毒往自己身上吸。
郭瑗眼神坚定,目不转睛,眼见着蛊虫已经被她吸附起来,成败在此一举,突然咣地一声,门被踢开,郭瑗手掌一顿,沈东榆剧烈的咳嗽起来,蛊虫唰地一下重新钻会沈东榆体内,消失不见。
郭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手下不敢怠慢,一杯茶水哗地倒在了沈东榆的胸口,扯过被子遮住上身。
黑色纹理开始变淡,像融化在茶水里一般,被洗得一干二净。
“这是弄得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急叱,郭瑗不悦的稳住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缓缓转过身,她以为,沈家人起码也跟沈缨一般,分得清孰轻孰重。
只见身后乌泱泱进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劲装的男子,眉眼中虽有几分沈缨的影子,但这眼神却让人生厌,仿佛看谁都像敌人一般。
男子冷声质问,“一个小姑娘在这瞎闹什么,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连大夫也不让进,出了事谁负责!”
郭瑗扫了眼身后的郭钰,见他微微摇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火气,闭嘴不语。
刚才一直静立门外的男子上前好心劝道:“大哥,东榆的病之前一直都是由郭姑娘诊治的,她最清楚东榆的情况,况且刘先生也说了,需要找一个擅长此道的大夫。”
沈丘瞪了他一眼,“四弟,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刘先生都看不出来,这么个小姑娘能看出什么,若是延误了病情,我们如何跟父亲交代。”
说完,沈丘又斜睨了眼郭钰,有些不待见的道:“东榆怎会患此顽疾,你们郭家是怎么照顾她的!”
郭钰拱手,面带歉意与愧疚,刚想说什么,便被打断。
“沈公子,您是大夫我是大夫?不如这病您来医,我给您让位。”郭瑗堂而皇之的质问。
“瑗儿!”郭钰轻声喝止。
“荒谬!若我能医,还要大夫作何!”沈丘瞪着眼,怒气平添。
郭瑗语气冷淡继续道:“既然不懂医,那就跟其他人一样,您请外面等候。您若再这样打断我医治,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她。”
“大哥,是我没照顾好东榆,您说什么我都认,但现下还是先让小妹医治吧!”郭钰拱手,言语卑微。
郭瑗一皱眉,二哥何时如此卑躬屈膝过,这未免欺人太甚。
“大哥,郭姑娘医术高超,咱们待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先出去吧。”沈从南轻声劝解。
沈丘瞥了眼床上的沈东榆,横眉紧锁,甩袖离去,“刘先生,麻烦您在此一同医治!”
刘先生端着一碗药颤颤巍巍的进来,说白了他就是个出气筒,像个皮球一般,被弹过来弹过去,里外都不是人。
“东榆情况如何?”郭钰上前小声问道,他是知道郭瑗医术的,对她自然放心。
郭瑗安慰道:“情况已经稳定了,二哥不必担心。今日究竟发生了何时,嫂嫂怎会突然发病?”
郭钰道:“乳娘不小心把澈儿摔了,东榆情绪激动,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心口就晕过去了。”
郭瑗扬眉,“怎么这么不小心!澈儿怎么样?”
郭钰摇头:“无碍,主要是东榆…”
郭瑗思索片刻,道:“二哥,以后千万不要让嫂嫂情绪过于激动,这会引起她体内蛊毒发作。”
“蛊毒?!”郭钰一惊。
郭瑗轻轻扯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点,又道:“二哥,此事不宜声张,我已找到解决办法,刚才若不是沈丘突然闯进来,这蛊就解了。”
郭钰有些恍惚,还沉浸在沈东榆身中蛊毒的消息里,郭瑗推了他一下,道:“二哥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郭钰点头,恢复神色,转身离去。
郭瑗对碧喜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门关紧,对刘先生道:“先生,这药交给我就好。”
刘先生点点头,递给郭瑗,轻声的问道:“姑娘,你真能解吗?”
郭瑗瞧着老先生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也放轻语气,没有正面回答,“我不过是原来师从一山野老道,跟他所学,都是些旁门左道,自然是比不上先生医术高超了。”
刘先生道:“人老了啊,很多东西都不会了…若是方便的话,姑娘你看,能教教我吗?”
郭瑗面有难色,犹豫道:“先生,不是我不愿教,实在是此道太过复杂,非一朝一夕就能掌握。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您一些基础的法则,您看如何。”
刘先生立即点点头,充满求知欲的双眼里闪着金光,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般知足。
郭瑗扶着沈东榆,又给她喂了一碗药汤,暂且稳住了她的病情。这次打蛊没成功,对她身体损耗极大,只能等她休养一段时间后再做打算。郭瑗拿着碧喜给沈东榆换下来的衣裳,轻轻整理一番,看见床角有一个做工精致的小香囊,她捡起问身旁碧喜这是谁的,碧喜摇头表示不知。
郭瑗拿着打量一番,发现香囊表面的布料已经有些磨损,相比是佩戴已久了。郭瑗细细闻了闻,里面装的是极为普通的香料,没有什么特殊成分,便随手放在了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