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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角 001江风起

故事是从长宁二年开始的。

这一年,南唐初建,大业伊始,百废待兴,唐皇李君宇凭其爱民如子之资、雷厉风行之态,迅速收复西部失地,实施仁德之政,复兴落没之业,广受百姓爱戴。同年六月,皇太后大寿,天下大庆,普天同乐,唐皇特诏,大赦天下。

此诏一出,正所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甚至有异人推测,在不久的将来,南唐会因此而衍生大祸,但这样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一片喜悦之中。

无论是明举,还是劫难,总之,有一个人那是相当之开心的,毕竟,她的故事,便是因此而开始的。

长宁二年九月二十,天朗气清。

江州某小酒馆里,喧腾热闹,座无虚席,穿着干净利落的小二哥,如游鱼般灵活的穿梭于大堂中,一派欢声笑语之中,唯独郭瑗一人独坐不语。

只见她身穿湖绿窄袖交领,搭同色长裙,外配杏白薄衫,腰间绛紫色胡纹束带攒股扭系,无耳饰,垂鬟分肖髻,肩头长发扭成小辫儿。本是个气质出众的小娘子,却被一身儿朴素衣裙敛了几分姿色。

江州地理位置特殊,四通八达,不仅是朝廷重要水路中枢,也是江湖各组织帮派分派据点,云集了五/湖四海各色之人,可谓是鱼龙混杂。

郭瑗吃完饭,只想着早点离开此地。刚这样想着,面前却突然一暗,竟是有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郭瑗奇怪,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位身穿小青衫的公子哥儿,正满脸乐呵呵地杵在她面前。

这是干什么?一脸的,谄媚…

郭瑗上下打量一番,对方虽然穿着一般,但举手投足间,却是满满的大家风范,再加上面容清秀,眉眼明朗,似乎并不像什么无赖之人。

“有事吗?”郭瑗问道。

青衫公子见对方回应了,立即笑开了花,袍子一撩,当即坐下,单手撑桌道:“姑娘要不要算一卦?什么生辰八字、婚丧嫁娶、房屋风水,等等等等,只要你说,就没有我不会的!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说罢竟还冲郭瑗眨了眨眼。

她一愣,算命的?找她干什么?她这一脸倒霉相的,竟还有人愿意主动凑上来?

见郭瑗不说话,青衫公子又道:“姑娘你听我说啊,你看你面若桃花,自带仙气儿,一看啊就是要走桃花运喏!还不止一个啊!”

郭瑗一挑眉,面若桃花?这大热天的,谁不面若桃花啊!…郭瑗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骗子啊。

郭瑗心里这样想着,但面儿却没这么表现出来。

“你说我有桃花运,真的假的,那你再继续说说!”郭瑗装作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笑呵呵问道。

青衫公子一听,这有戏啊!一咧嘴,赶忙道:“姑娘啊你切听我细细道来,你看你啊...”

他一边继续说着,郭瑗便一边仔细打量着,只见他说的眉飞色舞唾沫直飞,喜上眉梢两颊泛粉,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就连耳垂也开始变得粉嫩起来?...等下,这似乎是...

郭瑗盯着他的耳朵,突然凑近,青衫公子却正讲到精彩之处,眼前突然凑上个大脸,一撇嘴,下意识就上手把人脑袋给推了出去。

“哎哎哎,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啊,虽然我这生的英俊,但你也要控制下你自己啊!”

脑袋一下子让人给推出去,又加上这般矫情的话,郭瑗瞬间无语。

“你瞧瞧,你自个儿都说了,你这么英俊,让我如何控制我自己啊!”郭瑗说着说着,一把扯上对方的耳垂,狠狠捏着道:“公子,你哪儿的人啊,怎么还时兴打耳洞的呀?”

青衫公子手一挥,揉着自己的耳朵道:“嘿,瞧你这个小姑娘,这就是你无知了吧,我们北夷不论男女老少都有耳洞的!不算就不算嘛,怎么还上手了,真是的!”

郭瑗撇嘴道:“可是,我看你不像是北夷人啊。我听说,北夷人都生的膀大腰圆,你这瘦瘦弱弱的,一点儿也不像啊!”

青衫公子一听,不乐意了,怒道:“哎怎么说话呢,谁说北夷人就都得那什么,膀大腰圆了!那我还听说大唐女子都是温婉贤淑呢,我看你也不像啊,假的吧,哪儿跑来凑数的啊!”

“嘿,你!”郭瑗简直服了,这自己找上门儿来要给人家算命,脾气还这么冲!好啊,叫你这么能说!

“行,算我有眼无珠,那你走吧,我不算了。”郭瑗转开脸不看她,开始整理衣裙,打算走人。

青衫公子一愣,看郭瑗一副要走的模样,一下子急了,一把抓住她道:“这可不行,是你要我继续说的,现在你又不算了,这算什么事儿!耽误我这么长时间!不行,你要付我钱!”

郭瑗心道,哼,这钱才是关键吧,以为我长得像个软柿子,就想捏就捏啊!

郭瑗也不理她,任她抓着她的胳膊,朝门边儿柜台喊道:“掌柜的!这怎么回事啊,吃个饭吃的好好的,怎么有个人突然跑过来抢钱啊,你家店子是怎么回事儿啊!”

郭瑗声音本就明亮,又是个女孩子,这不喊倒好,一喊那好家伙,周围人都往这边儿看了过来。

掌柜的一听,立马小跑过来,瞧着那青衫公子还抓在郭瑗胳膊上的手,就恨不得给剁了。

青衫公子没料到她这么厉害,瞧着大家都盯着自己,一下子就心虚的收回手,搓了搓手,嘿嘿道:“朋友朋友,开玩笑呢。掌柜的,大家伙儿都是来吃饭的,都是客人,您不能偏袒一方吧。”

掌柜的打量一番这面前两人,见一人面带谄笑,一人神色淡然,两人均衣着普通,气质不俗,可这姑娘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镯子那可价值不菲啊,一看就是上等货!

掌柜的心中有数了…他咳了一声,朝青衫公子正色道:“本人在江州开店数年,什么人没见过。这位公子,您说您是来吃饭的,那您可要点点儿什么小菜,小的我这也好赶忙儿给您准备啊!”

青衫公子一听,指着面前道:“这不是点了一桌儿吗!都说了,我跟她是朋友!”

掌柜的瞅了眼郭瑗,见她并没什么表情,继续恭敬道:“那您看,这桌谁付钱啊?小的我看您二位也吃的差不多了。”

青衫公子立马道:“自然是她了。”

周围立马响起一阵唏嘘声。

“这出来吃饭让姑娘家出钱啊!”

“假的吧,来骗人的吧!”

“什么吃饭的,估计是来顺手牵羊的吧!赶出去赶出去!”

听了这些话,青衫公子倒也面不红心不跳的,神色坦然。

掌柜的看了眼郭瑗,见她掏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正一副等着他说公道话的样子。

掌柜的嘴一撇,没好气的朝旁边小二道:“丢出去,丢出去!”

青衫公子立马怒道:“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这么粗鲁,我也是客人啊!...”

话还没说完,人便已经给丢出去了。

“姑娘不好意思啊,让您受惊了。”掌柜的忙恭敬道。

“没事,我也正要走了,楼上还有一间客房,麻烦您也帮我退了,剩下的钱就不用找了。”

说罢,郭瑗便起身上了楼。

嗯说实话哈,装一回有钱人,感觉还是挺不错的,果然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郭瑗心里正乐呵着,一上楼,下意识就推门,谁知就在她的手快挨上门时,突然,门从里面被推开。

郭瑗一惊,显然没料到,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吱呀”,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有暖风吹来。

郭瑗最先看到的是那一双眼,薄而亮,凝而淡。

似乎是因为被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惊到了,男子最开始也是一愣,继而眉头轻皱,薄唇微抿,有些不悦。

空气中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味儿,两人均有一瞬的出神。

时漏滴滴答答,屋外云卷云舒。

还是郭瑗最先反应过来,赶忙收回了手,“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

突然出了个岔子,郭瑗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完没等对方回应,扭头就走。

还没走出几步,便听到背后传来的关门声,郭瑗驻足回望,空气中仿佛还有一缕药香。

还好人家没有追究,郭瑗叹了口气…

这边青衫公子被丢出来,满脸怒气,又不敢指着人家店大骂,只能蹲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小声咒骂:“真是的,什么人啊,有钱了不起啊,要不是钱包丢了,我拿钱砸死你,真是不要脸,长得干干净净的,竟然这么狠心!哎哟真是的,都快饿死了...”

青衫公子揉着肚子,大太阳晒着,嘴唇发白,满头大汗,感觉下一秒都要晕过去了。

突然面前一暗,太阳被人遮住,青衫公子正心烦,眼睛都懒得睁开,气哼哼的嚷嚷道:“哎哎哎,干什么啊,好狗不挡道,知不知道!没看人晒太阳呢!”

“这么毒的太阳,你还晒,脑子饿坏了吧!”

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青衫公子立马睁开眼睛,简直怒不可遏,恨不得弹起来踹她一脚!谁知还没起身,对方便塞了一个凉冰冰又热乎乎的东西在她怀里。

青衫公子定睛一看,竟是那姑娘刚才带的镯子!这镯子啊,一看就是好货,她刚才正是看到了它才去搭讪的。

青衫公子有点懵,抬头问:“你干嘛,现在来装什么好人?刚才让我这么下不来台!”

郭瑗一听,上前一小步,作势要拿回镯子,“得,那你还给我,大不了就饿死呗,下辈子还是条好汉!”

“哎哎哎,怎么给了人家还往回要,小气死了!”

郭瑗轻轻哼了声,一个白眼飞过去,懒得理她,转身便离开。

“哎哎哎,你住哪儿,我还你!”青衫公子在身后大喊。

“北夷!”

阿瑗头也不转,径直往前走,她可是要赶路的呢,哪有时间陪她瞎胡闹,也不知是谁家跑出来的这么个大小姐!

“嘁。”青衫公子蹲在柱子下,撇撇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