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宛若是勉强还在燃烧着的火苗,被无情的飞白所掩盖,再没有一丝一毫复燃的可能。白夭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死寂一般,只剩下依旧滚烫的血不住涌出,证明她此时还在活着。
涟止说的是对的,眼下白夭身上,就只剩下七条命了,而之前的两条命,都是被涟止穿胸而过所取。就在方才,若不是她及时出手推向涟止,她的心室都已被捏碎,就正应着他所言,一次来的更痛快。
原来她白夭的命数,对于涟止而言,就只是痛快与不痛快了。
涟止不喜欢她,这一点上,白夭自己心中是有数的,可她却是怎也想不到,让涟止想要杀掉她的,会是一介凡女。从前涟止不动凡心,她还在心中可以骗着自己,至少涟止没有心仪之人,那么迟早有一天,都会是她的。可眼下,就连同是这样的心法,都不能够再去想了。
已经……因着苏烟一个人,全部断送了啊。白夭摇摇头,只叹自己太傻了,她只想涟止终是苏醒便迫不及待的跑来只想要见一见他,却是未能深想,忘记了只要涟止醒来,那么她所作的那一切事,都瞒不住了。
可眼下,已容不得白夭再去多想其他了,因着涟止此刻已然出手,忽现的血红色红光宛若墙壁一般,将白夭桎梏在其中,哪里都去不了。
还是……想要一次将她剩下的七条命全数终结,是吗?涟止,你果真还是想要图个痛快。
白夭是不想死的,这万年的时光,她却是没能懂得生命的意义,却不料眼下自己爱了万年之人桎梏住了她,想要将她一击毙命之时,她才恍然间懂得,原来,她想要一直活着的原因,是因着涟止。因为涟止还存在与世间,所以她,亦不想走。
可是多可笑,这让她有这般想法之人,就是眼下非要死了她之人。涟止当真半分心软之意都不予她留,多余的话更是一句不多说,眼下那美的难以想象到在那之上染过血的大手已到了她眼前。
白夭慌了,开始左右挣脱着,可却是挣脱不出涟止对她的桎梏,眼睁睁的看着涟止的大手向她心门袭来。很显然,对于她涟止就连同招式都不愿浪费,好似她不过青丘一届不入流的千面狐,纵使是成了神,也依旧配不上涟止出手。
他出手便是要直截了当的捏碎了她的心,也只为当初他所道那句:但若复此耗吾之耐心,吾不妨让汝化作真鬼。
眼下涟止耐心已被耗完,所以是定要让她才要做那真鬼。
白夭已然不再挣扎了,就算是挣扎了,也是无用的,她如何能逃的脱涟止对她的桎梏?
然是时一块骨结“噌”的破风而来,竟是在涟止触上那屏障取白夭心脏之前将他的大手击的生生偏离了去。随之一道黑影掠过,涟止足尖轻点后移,又压低了身形,将化不去的掌力落在地上,原本平坦的地面顿时现出一道长且宽的裂痕来。
白夭“啊!”的一声尖叫出口,却又不知眼前瞬息之间发生之事。
一息之间风云尽变,就连一旁默默看着从不曾插手的子千都动了动身形,伸手一甩袖袍,虚空一握,一条长五尺有余的长鞭出现在他手中。是时手握长鞭闪身护在涟止身前。
忽而闯入的,乃是从不能入神君府的沧溟。
沧溟眼下,依旧身着宽大黑袍,可他却依然能够以人形现身,并不是如同从前一般只是一团黑烟。
那是俊俏又挺拔的身形,他的皮肤甚是白皙,五官甚是精美,若是见过涟止真颜之人,想必会道上一句他二者样貌相同。常言都道龙生九子,种种有别,可想必谁都未曾想到,龙九子沧溟却是与横公君与天女瑶姬之子长相带三分相似。
许是那剑眉星目之间的神韵,又许是高挺的鼻峰与薄唇,虽说细看总有差别可乍一看,确实是与涟止相似极了。可只有涟止知晓,若不是曾经沧溟曾与白夭曾行双修之术上神陨落走火入魔,导致一头墨发银白,沧溟从前与他乃是更为相像的。
且说那被子千握在手中的长鞭名唤血泣,那长鞭之上每一道边缝之上都缀着能将人肉皮削下的利刃,早已被鲜血染成红色。
遥想血泣乃是横公君涟权曾为天君夺取三界之权之时所用武器,涟权当年可谓正天地之间英豪,义薄云天,气宇轩昂,一根长鞭横扫千军,纵使当时断雁孤鸿却也以一敌过千万。而也就是那一战,元济天君正值芳华年岁的嫡妹瑶姬被涟权的英姿飒爽吸引,是时芳心暗许,坐上琴心。
一个是天君之妹,一个是为天君平定三界动乱的横公君,可谓是天作之合。
此后涟止诞下,涟权大喜,便将这血泣赠与他,以做他贴身武器。可说来也奇,涟止并不喜舞鞭,反倒是喜爱元济所赠的那把龙骨扇。
于是私下里,涟止便就把那血泣赠与从小便待在他身侧的子千用着了。原本如此也好,只可惜,那龙骨扇在千年前那场动乱之中,脱手遗失了。
此时子千将血泣一甩,只听“呜呜”一道破风声,直袭沧溟面门,可却只见沧溟丝毫未曾认真的一偏头,避过了那使人闻风丧胆的血泣。
沧溟眉峰一挑,开口道:“虽说血泣着实厉害,可也要看使的人是谁。你不过是起初跟在涟权身侧的一条横公鱼罢了,以为跟了涟止万年凭白得了一根鞭子便敢与我叫板?”他眼下已然得了九龙铃,一根血泣耳耳,着实伤他不得。
子千心中不是不慌的,可是涟止的身子眼下如何他最是清楚,他必须护在涟止身前,就算是出了何事,那也是得要他先担着些。
想到此,子千又一次扬起血泣想要挥向向沧溟攻击,可下一息只觉涟止抬手握在他的手腕,一瞬将他的力道都化解了去。
沧溟眉锋又是一挑。
就连同子千,都是怔然问道:“……主上?”
血红色连帽斗篷微微一动,并不言语,可却让子千一瞬知晓了,这是涟止在护着他,要知晓他子千确实伤沧溟不得。
白夭亦是比方才好上了一些,可到底涟止依旧又折她一命,依旧是虚弱的,虽说她已新生,可胸前还在汩汩冒血,就如同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沧溟会来神君府,全数是为了救白夭,能够让他如此的,也便只有白夭,他眼下自是既心疼又气不过,想要为白夭报仇,可却又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只为白夭,总之是新仇旧恨都加在了一起。一时间九龙铃竟是被沧溟从墟鼎之中取出,就浮动于虚空之上。
而此时谁都未曾想到的,竟是一直哭哭啼啼不说话的白夭惊呼出声:“沧溟,你干甚?!”
此时拿出九龙铃来,莫不是要对涟止动手?!
白夭心中自然是不愿涟止有分毫之事的,所以她慌了,要知道纵使归隐于虚无的天君再世,九龙铃之上的神泽都不能小觑。可很显然,沧溟确实是要用九龙铃对涟止动手了。
“九龙铃之上天印尤在,可若是用这其上浮动的些许神泽予你下个锁心索,那也是全然够用的。”涟止说话间,便已然抬手。
锁心索,需强大神泽支撑,因着那神泽会贯穿对手六脉直锁其心室,之后缓缓收紧,一直到心脉尽碎。涟止不是想要捏碎了白夭的心室吗?那他沧溟,便就如此还给他。
随着沧溟手中黑气开始升腾,九龙铃此时已然开始震颤,叮当之声几乎吹破耳膜。与此同时涟止身后玄楼一层之中苏烟脚踝上依旧系着的红线铃铛开始剧烈的抖动,随之还传来了苏烟的一声尖叫。
涟止一窒,忽而想到这是九龙铃之间各个铃铛的共鸣,可苏烟纵使是心眼,可到底尚未觉醒,如此这般他不在身侧,定然受不住那铃声,只会头疼欲裂。可此时空气似乎开始凝结,除了站在沧溟身后的白夭还能动以外,莫说子千动弹不得,就连同涟止都开始挣扎。
血红色连帽斗篷边缘已开始无风浮摆,涟止甚至是回过头去望向玄楼,只想要到那楼中,可却是被九龙铃幻化出的光线桎梏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能……不能让苏烟出事,更不能让苏烟落在沧溟手中。
九龙铃之上神泽旺盛,此时已然将涟止的心室攥紧,血红色连帽斗篷之内白皙的面色一僵,呕出一口血来,顺着他血红的唇瓣滴下,血滴越滴越快,最后竟是连成一条线,源源不断。
而在涟止血滴落之地,竟是硬生生的现出一道无形的分隔,将玄楼与他身前之景隔成两边。
纵使如此,涟止却是咧唇笑了,那笑竟是让另一端的沧溟只觉得,那是不可一世的笑。
是了,涟止依旧是上神,不同于他沧溟已然陨落,涟止依旧是天地间受三界朝拜的神灵,纵使眼下他以游魂存活,也依旧不能改变。他的血,是用以封疆的圣物。
可沧溟不知晓,涟止到了眼下又是在笑什么,他最讨厌的,便是从万年前自涟止诞下就有的那份不可一世的傲然,与超乎他龙九子沧溟的荣宠。
“你笑什么?”沧溟邪魅的声音忽而下沉,但很快便亦是听到了从玄楼之中传出的女子难以忍受之声,随之很快便是明白了。
“原来是想要护着你那凡女夫人……”沧溟笑了:“即使你的血能够护着她在玄楼,可你都死了,她能在玄楼里待一辈子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