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现下,苏杭与柳筱筱,都已然等在了前厅,她须得快快的穿戴整齐,随着他们二人一同回总家,不然,这见苏易梦的机会,便是要错过了。
苏烟左右想了想,只觉无法可破,便在心中定了定神,开口道:“好,就那件罢。”是时她也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活人总是带着些阳气的,总是能胜鬼物几分让鬼物惧怕几分的。
“成,那小姐,灵儿来给您换衣服罢。”灵儿说着,便给苏烟穿起了那紫绡翠纹裙,又扶着苏烟在铜镜前坐下,在她那三千青丝上梳着,简单的挑起几缕青丝挽在了一起,之后又是点缀上了一只青玉做成的蝴蝶。
其实不管弄成什么样,苏烟自己都看不见,所以更是不在意,就任由灵儿摆弄,待一切完成,她才将一直紧握着的手掌摊开,手心中是那来自于昨夜那血红色斗篷之中的铃铛。
“灵儿,去将这铃铛,用红绳串起来罢。”
“恩?”灵儿看看,道:“这不是小姐晨起之时握在手中的那铃铛吗?灵儿还没问,小姐哪里来的?”
苏烟没说话。
灵儿也不觉得难为情,总归苏烟大多数都孤言寡语。她从苏烟手中接过了铃铛,便转身去寻了根红绳,串了进去。
灵儿的动作不慢,很快就将穿上红绳的铃铛递还给了苏烟。苏烟接过那根红绳,弯下身子,缠绕在纤细白皙的脚踝上。
灵儿一见,便眼前一亮,道:“小姐,您果真戴什么都好看,这下您只要一走,铃铛便会响了,定然极秒!”
苏烟浅笑道:“只要旁人莫要嫌我饶人,便好了。”
“怎么会呢……不饶人,不饶人的!”灵儿道,甚至还摆了摆手,但很快就又想起苏烟瞧不见,便又收回了手。
苏烟亦是浅笑,却是在心中一叹,只道红绳驱鬼,带上这个,她多少能够有些安心。
苏烟的东西本就不多,因着眼盲,所需要的装饰也就相对其他小姐少了许多,眼下二人便是收拾好了,只拎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被灵儿搀扶着走到门旁时,苏烟却忽而止了脚步,灵儿一愣,问道:“怎么了小姐,可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灵儿去给您带上!”
苏烟摇了摇头,开口道:“灵儿,我忽而忆起,上个月相约画像的城北王毅昀老爷,将时间就定在七月初二,是不是?”
灵儿眨巴着眼睛想上了一会儿,道:“是啊,好似就是七月初二。”她虽是未跟随苏烟进画房作画,但这个日期,她还是知晓的。
“那今日,可不就是七月初二?”苏烟道。
“呀!”灵儿拍了拍脑门,道:“还真是!小姐,这怎么办?要不然今日画楼,就不去了罢?还是回总家见易梦夫人比较重要啊!”
苏烟亦是想上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可,他们排队不易,我断不可失约。若是失约,就是失信。”
“……啊?”灵儿声音听上去有些气馁,“难不成,小姐要放弃回总家看易梦夫人的机会?这可是太不划算了。”
苏烟摇摇头,这机会难得,自然不会放弃,而那画像之约,她亦是会去赴的,这一切,等出了苏府再想办法,也不迟。
“好了灵儿,快些带我去前厅罢,莫要叫杭哥哥与嫂嫂等急了。”
灵儿自然是希望苏烟去总家的,一听苏烟如此说,自然是高兴非常,她生怕苏烟为了那画像之约不去总家,这下便高高兴兴的搀扶着苏烟,向前厅走去了。
果真如同苏瑶所言,苏杭与柳筱筱果真已然等在那里了。苏杭时不时的与苏良运相望而谈,柳筱筱则是与林芷攀谈上一两句。意外的是,并未听到苏瑶的声音,不过想了想,她苏烟去何处,苏瑶又怎会来相送。
这些声音轻轻重重的,落在苏烟耳中,叫她虽是看不见却亦是知晓了眼前之景。
“父亲,母亲。”苏烟唤道,行了礼数,又道:“二哥哥,嫂嫂,烟儿来迟,还望多多包涵,莫要怪罪。”
“烟儿说的什么话,本公子如何会怪罪你?”苏杭好似迎了上来,苏烟能够听到,一阵朝她走来的脚步声。
苏杭想必是苏家除了灵儿与苏曼以外,唯一一个当真与她亲近之人,而柳筱筱又是苏杭的夫人……若是让柳筱筱不喜她,只怕苏杭也甚是为难。
想到这里,苏烟便转了话锋,带着些许歉意开口道:“二哥哥,你与嫂嫂成婚烟儿都不知,未能备上薄礼祝贺,这都是烟儿的不是。”
柳筱筱这才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柔柔的,好似到了现下,才在心中对苏烟有些改观,她道:“你能想着我们大婚也是有心,昨夜夫君也与我说了你们儿时的一些过往,我听说了你与苏…”她的话一顿,好似是在心中思虑了几番要如何称呼苏易梦,才又开口道:“你与苏姨娘……这般分隔两地,也是叫我心中不忍。所以眼下就决定,带你回总家小住几日,也好让你们母女团圆。”
另一边林芷本是想着,定能让柳筱筱给苏烟一些难堪,却不曾想是眼下的局面,便尖着嗓子开口道:“烟姐儿,你动作可真是有够慢的,架子可当真不小,竟是叫总家的二公子都在此等着你!”
总归家中即使下人都从来不称呼她为“二小姐”,都只是“烟姐儿”二字,苏烟对此,也早已习惯了。只是这次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苏良运开口道:“行了!时辰已然不早了,休要多言其他,以免误了杭儿回家的时辰!”
若要在旁人看来,苏良运这是在护着苏烟不叫林芷多言其他,可是苏烟自己却是知晓,她的这个父亲对她是什么样的……从前在府邸中她受尽林芷与苏瑶折辱,苏良运都全当不曾看见,如今又怎会因着林芷这两句尖酸刻薄的话而怪罪她?
这些……不过是因为苏杭与柳筱筱在,苏良运怕丢人罢了。只是这般,倒当真摆出了一副好父亲的形象来了。
林芷却是不管那般多,一听苏良运这话,便气恼了去,声音又是扬上了几个八度,开口道:“怎么?我这做嫡母的,还不能管教管教她了?”
“你!”苏良运蹙了眉头,似是对林芷的不知变通气恼,却只听苏烟开口道:“父亲,您莫要生气,母亲说的对,是烟儿晚了。”
总归苏良运对她的好一切都是假的,又何必在离去之时再闹上一场?苏烟心中,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牵着。
“恩。”苏良运很快便应道:“还是烟儿懂事一些。如此便随杭儿他们走罢,去了总家,见了你娘亲,也代为父问候几句罢。”
苏烟心中微起波澜,与苏良运曾同床而眠相对而卧,并共同生下了她的苏易梦,在苏良运心中,原来就是代为问候几句的分量。
苏烟浅淡开口:“好,那便先替娘亲谢过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