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说那紫袍之人很好看,苏烟心下一动,明明觉得即使是巫蛊师也无甚值得恐慌,可心下那种慌张不已的感觉,却是不曾消减半分。
“烟儿来了。”苏杭瞧见了将将才进厅来的苏烟,便开口唤道:“方才本公子派人去唤你了,还想着要一会儿子才会到,不曾想你这般快。”
苏元听闻苏杭的声响,便从上座抬眼来,望了苏烟一眼,开口道:“那一日烟儿初到,却碰上亡妾之事,也没能真正的与烟儿说上几句话。”他道:“今日家中议事,也特地叫上你,一起也算是热闹。”
苏烟闻言,唇边扬起并不在意的冷淡,呵,好一个特地,好一个热闹。不过她早已习惯,人情寒冷早已冰冻她的心。
夜蓉身为主母,看起来也比让人祥和上几分,她亦是开口柔道:“原来是三弟家中的烟儿姑娘……前几日也着实不巧,不过眼下便是好了。”
话到此处,家中之人才算是明了了苏烟的身份,纷纷问候上一两句,有些虚情假意,有些真情实意,所言的话也无外乎就是那几句了。
苏杭开口向苏柳道:“阿姐,这是烟儿,分家的二小姐,小时我总带她玩耍,那时阿姐已然过了喜嬉闹的年纪,很少与我们一同。不知阿姐有没有印象?”
苏柳点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烟儿玲珑心思,林下风气,本小姐自然记得。”她说着,还握了握苏烟的手。
眼下厅中气氛挺好,苏元与夜蓉都是颇为满意的慈祥点点头,云水桃也时不时的浅笑着甜美尽显,一时间毫无前例的静好。
与之相对的,是未上前来的苏眉苏.荣与柳筱筱,三人的脸上各具神色,却又同样的皆是不友善。
柳筱筱什么都不说,只轻哼了一声,苏眉则是挽上了她的胳膊,“好心”宽慰道:“嫂嫂,很快我们就可以除掉苏烟了。”
苏.荣尚且年少,不过十四岁,又跟同为庶出的苏眉很是亲近,他也并未有甚自己的判断,乃是她们讨厌谁,他便讨厌谁,现下很是孩子心性的开口道:“三姐三姐,那一日你从我这处借走的那小生,是不帮上你大忙了呀!”
“什么忙?”一旁的柳筱筱条件反应的问了句。
苏眉一蹙眉,将手指束在苏.荣唇边,只道:“嘘!莫说话,这是三姐跟阿荣的秘密,回去三姐还带着你玩!”说着她还眨了眨眼。
柳筱筱见此,只当两个都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少年在嬉闹玩笑罢了,也并未多想。
此时正厅之中甚是热闹,对话声、嬉闹声,接连不断,苏烟也没能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然就算如此,还是有句话无比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畔。
那是一道很冷的声音,却又不同于那一夜苏烟听见的那血红色斗篷之内的声音不同。那血红色斗篷之内的声音寒凉至极,能够在一瞬息间便将她的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可那是真正的冷,透骨的寒;而这声音,却不同于血红色斗篷之内的声音,虽冷,却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玩味:
“这便是苏烟?”
苏烟不知何故,只觉心中随之一骇,随着那声音入目的乃是方才灵儿说过的那重紫色衣袍之人的模样,活灵活现。
随之就听见一直不曾开口的柳筱筱开口,声音就宛若她与苏烟初相识之时,虽是疏离,但听起来表面上还算是亲切,她道:“烟儿妹妹,这是家中玄奕尊者,是家中的医蛊的传授者。嫂嫂也是废了好大一番气力才将他请来呢。”
柳筱筱说着,眸底阴暗几许。若是说起封玄奕,无人知晓他如今到底年岁几何,就如同无人知晓他究竟是何身份是人是鬼一般,他高居庙堂,柳家医蛊早年便由他传授,这般之人,又怎肯管她的闲事?要让封玄奕同意,自然是要付出些能够让他感兴趣的代价。
只是这代价到底是何,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是时,随着柳筱筱的话,众人也都知晓了那重紫色衣袍之人身份是何,有些目露不解之色,不知为何要将他请来,有的目露崇敬之色,也有好比苏.荣那般年岁小的,往苏眉背后缩了缩,好似是有些害怕。
苏.荣只道:“三姐姐,那人长的好生骇人!方才他一直坐着没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就更为恐怕了!他为什么要来?”
封玄奕闻言那几乎要连进两鬓发丝的淡眉一挑,站起身来,凄冷一笑,乌紫的双唇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轻翻几下,随之就听苏.荣“啊!”的一声哀嚎,紧接着便捂着腹部瑟瑟发抖,口中直唤:“疼……疼死我了!肚子好疼!”
“容儿!”云水桃慌了,急忙扑过去拥住苏.荣,可却不能为他缓解半分,急的不知手该往何处放。
苏元见自己的爱妾与小儿如此,便也是慌乱起来,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来,走了过去。夜蓉也起身,行之旁侧看着,又叹了叹气。苏杭亦是沉了眉,未置一词。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皆不明所以,灵儿也只是握着苏烟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而与众人相反的,是面色突变的柳筱筱。柳筱筱慌忙道:“尊者,容儿年岁还小,所说不过戏言,尊者切莫生气,饶了容儿罢!”
柳筱筱说着便朝封玄奕扑了过去,表面上是亟不可待,实则是在他耳畔轻道:“尊者,别弄错了对象,您说的要求,我全部都答应,也全部都能做到。”
封玄奕乌紫薄唇一勾:“你最好如你所言。”
封玄奕隐在宽大袖袍之内的手轻抬,修长食指一勾,说也奇怪,就是这一息间,疼的要死的苏.荣便一点事儿也没有了。
这一下,再加上方才柳筱筱慌乱之言,所有人都明了,方才,是苏.荣出言顶撞了封玄奕,而封玄奕便在所有人都未曾发觉的时候,给苏.荣下了蛊。
每个人的面色都不同,可却没人敢说什么,就连云水桃都是目光恨恨的,什么都未说只顾着打量苏.荣如何,又生怕自己步了苏.荣的后尘。
半晌,苏元才压制着不悦的哑了声音:“筱筱,你说要请全家人过来,眼下已全部到齐,有什么事,现在便说罢。”
他倒是把话锋指向了柳筱筱。
柳筱筱倒也不尴尬,只道:“这几日见家中一些奴仆印堂发黑,心中便想着是不是因三姨娘去了,家中难免会有生产之时的污浊之气。儿媳便想着,将尊者请来,放上个清污浊之气的蛊虫,也好叫大家都好上一些。虽说奴仆事小,可若冲撞了父亲母亲,那便严重了。”
柳筱筱这话说的,甚为巧妙,没有半分的冒犯与唐突,更是遮去了巫蛊阴秽,反倒显得她玲珑心思。
果真苏元道:“若是这般,那倒是难为你有心了。”
是时,封玄奕手掌微抬,动作小极了,他伸出四指,指向却是苏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