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为幽暗之地忽起一道血红色大风,就绕着沧溟所居住之地呈螺旋状缠绕上升,是时那骷髅白骨甚至于肠子眼珠等污秽之物,飞了满天。
而涟止,此时就在这劲风中央,血红色斗篷被这风灌的鼓鼓的,就连他的帽缘都被吹的左右乱摆,骇人红瞳若隐若现。
是时涟止手一握,血红色劲风漩涡之外红光乍现,所有的那些骷髅白骨污秽之物尽数化作粉末,散作虚无。
涟止是当真怒了,又一次抬手,血红色的袖袍一指,那劲风宛若有了意识一般,绕着沧溟所居住之地环绕,劲风所到之地,鬼哭哀嚎之声难为听,一瞬间血红与黑色交杂,生出无数缕烟尘来。
沧溟所住之处四周的恶鬼,已然消散尽了。
可那血红色的劲风还未停下,又一次的飞旋起来,这一次,将那座用森森白骨建造而成的楼阁都围了起来,瞬息之间那楼阁已然摇摇欲坠,其中那些生前恶事做尽判官不予其转生却又不愿被散魂而做了沧溟的婢女服侍沧溟的恶鬼,瞬息间便被劲风之中的神泽洞穿,化作了缕缕黑烟,从那楼阁的骨缝之中不住飘出。
又是过了少顷,只听“砰”的一声,那森森白骨所建造出的楼阁向四周粉碎了去,散作满天白粉,飘散无踪。
而在那白粉飘散之中,一道宽大黑袍随风浮摆。
随之一道戏谑之声传出:“涟止,你当真好大气性。”
沧溟的话语之中,满是不以为然,就好似方才被毁的,并不是他的家园一般。
“寡言废语,以苏烟之魂还吾。”涟止薄唇轻启,开口乃是怒不可遏。
“苏烟?”沧溟黑袍抬起,抬至帽缘边,那黑烟的动作似是掏了掏耳朵,几息后才道:“原来涟止之凡女夫人,名唤苏烟。”
沧溟一副了然大悟的模样,无非是让涟止更怒了几分,且眼下已然确定,苏烟的魂魄便就是在他手上无疑。
“沧溟,吾早已固言,吾之事,与汝无干,吾之人,汝岂敢妄动!”涟止声音冰冷:“汝当吾言之戏?”
是时涟止手一抬,数片血红扇形鳞片夹与指缝中,扬与血红色帽缘边侧。
这手段,沧溟是记得的……
千年前,那场动乱之中,他沧溟可谓所向披靡无人可阻拦,他的八个兄长都败于他的手下,就连同从诞下后荣宠便比他这天君之子还要高上一些的涟止,那把被他常拿在手中的龙骨扇都脱手而去了。可那时,涟止竟是并指成刃,化作手刀在自己现了半身的原身上硬生生刮下些许龙鳞,向他掷来,在龙鳞穿透他身子的瞬息,涟止又现出原身向他扑了过来,与他一同坠入那冰湖圣水之中,而天君就是在那时忍痛下了天印。
涟止眼下如此,想必是当真了,要知道上一次沧溟幻化出幽鬼去将苏烟拖出十米以外境地之时,他不过只用了一片,而眼下,却是数不清的片数。那时单有一片,便是将沧溟黑色斗篷之内的黑烟硬生生的划出了一道口子来,那眼下这数量,远可以将沧溟这抹咒怨散魂了。
沧溟轻笑,果真得了九龙铃便就是不一般呵。涟止定然知晓他沧溟是想要用苏烟去换九龙铃,所以并不与他多缠,而是直接毁他家园逼他出现,再直接出手解决了他,若是他都被散魂了,那被他收走的苏烟的魂魄,亦便能够安然回到他手上了。
涟止确实聪明,可他沧溟,更不是傻的。
沧溟一笑,也并不闪躲,总归躲了也躲不过同时而来的那么多数量,是时黑烟一动,苏烟的魂魄便出现在他眼前。
而此时苏烟已然醒了过来,却怎也未曾想到,她醒过来便是看见无以数记血红色扇形鳞片向自己飞了过来,她不知晓那入体会否疼痛,却是被那之上带着的神泽压制的发抖,张皇失措的大叫出声:“啊!”
涟止听闻这一声尖叫血红色帽缘猛然扬起,却见是苏烟魂魄无疑,可此时,他手中龙鳞已然出手了。
这些龙鳞,若是碰上苏烟的魂魄,那可谓是断她轮回!
眼下收手,已然来不及了,涟止不敢多想,是时身形一闪,比龙鳞更快的到了苏烟身前,将她挡在身后。涟止想要出手揽走苏烟的魂魄,可沧溟哪里会肯?眼下龙鳞已至眼前,苏烟不得不救,却又是无法带走,涟止眉宇一沉,血红色袖袍灌满了神泽向四周一甩,果真大半的龙鳞已被挥向一旁,可却依旧是有几片剩余的未被挥散,而他再出手,却已然来不及。
沧溟饶有兴致的望着涟止:他涟止都已然挡在了苏烟身前,又焉会再离去?
果真涟止身形未动,硬生生的将那几片龙鳞接下,一时间龙鳞入体,涟止身子猛然一震,却又是固执的挡在苏烟身前不动分毫,待确定再无剩余龙鳞之时,才身形一晃,轰然倒地,呕出一口鲜血来。
此时苏烟亦已明白过来眼前境况:桎梏着她难动分毫的沧溟,她是见过的!更是知晓此人与涟止乃是敌对……那么眼下,是自己落入了沧溟之手,而涟止为了救她,又落入了沧溟的圈套?
“涟止!”苏烟惊呼出口:“涟止,你怎么样!”
倒地的涟止身形微微窒了一下,血红色帽缘之内丹砂色的眉宇凝的很紧,喉头依旧是猩甜的味道,这使得他无法开口,只怕若是开口,便是涌出的鲜血。
“涟止,涟止你怎么了,你说句话,你……你……还……活着吗……”苏烟起调很高,是颇为焦急的娇喝,可到了最后,却轻微宛若呢喃。她竟是发觉,在她的心中乃是怕极了,那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惧意,看涟止如此,竟是叫她心中不敢再往下去想。
沧溟用黑烟幻化出的双手在一起拍了拍,且当真有“啪啪”清脆之声传来,他冷笑道:“涟止,自己捅自己刀子的感觉,如何阿?”
血红色斗篷在地表微微一颤,涟止挣扎着起身,指骨分明的大手捂在胸口之上,血红色的薄唇因染了鲜血更为骇人,他的面色惨白到宛若苏烟七月初一在阴阳交界处初见之时一般模样,其上还隐约有红线浮动,宛若红磷。
涟止强咽下喉头猩甜,抿唇道:“把苏烟之魂还吾。”
“还你?”沧溟“咯咯咯”的冷笑起来:“你以为眼下的你还能与我抗衡?”
与此同时苏烟只觉自己的后脑被抓紧,痛不欲生的感觉随之传来,她只觉有烟缕状之物正从她的后脑升腾而出。
与此传来的是涟止亟不可待的声音:“住手!”
“哦?”沧溟曼声道:“住手?你拿何物叫我住手?这苏烟的体内可是有你涟止的一魄在,我若是将其吸纳散魂,你说我会否更强?”
“将苏烟放之,”涟止道:“九龙铃,予汝。”
苏烟只觉得后脑痛不欲生的感觉一瞬消退了,随之听道沧溟道:“不愧是涟止,甚懂我心,既是如此,就将九龙铃交上来罢。”
九龙铃?!苏烟的大脑“嗡”的一声。九龙铃到底是何物,她虽不是全知晓,但心中若是明白那到底有多重要!
“涟止,不要换!”苏烟想也未想便如此说道,且不说她生前过的并不好,就说她眼下不过是一介游魂,又怎值得涟止用那般宝贵的九龙铃相换?
可涟止却是将手放至腹部墟鼎之上,硬生生的将九龙铃取了出来,苏烟确信,那便就是九龙铃,因着那上面八个铃,都与她脚踝之上的红线铃铛,一模一样。
“涟止,不要……”苏烟不住摇头。
沧溟见了,黑袍向前移了寸许,开口道:“所有人都知你将九龙铃安放在玄楼之中,却不曾想那不过幌子,真正的九龙铃竟是就放在你的墟鼎之中……我说你方才身上神泽,怎的那般强盛呢?不过……”沧溟话语一顿:“这般大的神泽,对你自己,也可谓是不堪承受的重创罢?”
“休言其他,将苏烟之魂予吾。”
“好。”沧溟倒也不是戏言,一介凡女予他而言着实没有什么作用,霎那间将苏烟的魂魄向前一推,涟止血红色袖袍扬起张开怀抱接过,九龙铃一息间便到了沧溟手上。
九龙铃脱手,苏烟入涟止怀中,顷刻间便察觉涟止的身子凉的骇人,这冷的温度,就比从前七月初一那夜晚在阴阳交界之处初见时还要刻骨。
苏烟不懂得什么,却是能够察觉的出,涟止眼下,比以往哪一刻都还要更加虚弱。
“涟止,涟止,你到底如何了?你可还撑得住?!”苏烟没来由的慌了,伸手反握住涟止,因着此刻涟止揽在她肩头的手,让她感觉已是在强撑着了。
涟止却是在苏烟握住他手的那一刻身形猛然一颤,复而恍惚回过头来,血红色帽缘相隔,苏烟看不见他轻抖的眼波,却是看的到那露在外面微颤的薄唇。
苏烟自然不知,在她身上那涟止的一魄,已然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