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他的师妹要拿他来试药！他感到全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虚空故作可怜对玉笛道：“师妹，当年我们和师傅住在一起的时候家里连一只老鼠和蟑螂都没有，全部都是为了你的瓶瓶罐罐。今天你不会是要拿你师兄开刀？”

玉笛师太毫不理会他的乞求，她右手一挥，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笛子从她袖口飞出，看似迟了笛子即将落地，只见她翻转手掌，将笛身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飞出的那一端迅速折回在他的胸口轻轻一拍，虚空被封住穴道动弹不得。

虚空讨好的说道：“师妹，我知道你医术精湛，武功高强，容颜绝色，心地善良，试药这种事情我不太擅长，你可否另找他人？”

玉笛师太道：“大师兄原来你口才这么好，你这样说话我倒是很爱听，不过今晚你就乖乖的听话，走吧。”她一拉虚空道人的胳膊飞身入屋。茅屋掩映在葱茏的树木见，远远望去只见屋顶，屋前有一片开阔地在清脆碧绿的山间居然寸草不生，开阔地尽头是半亩清澈的浅塘。玉笛师太自吴妙春死后一直居住在此，很少过问江湖中事。

虚空一入师妹的茅屋整个人都变得不好，看着触手可及精美的瓶子，那都是玉笛多年的心血，是她炼制的各种各样的丹药。

她拖过一把吱吱作响的椅子强行将虚空道长按坐在上面。拇指和食指轻捻一根拂尘的细丝扯下，又用中指弹出到椅子不远处的那排柜子，只见细丝环绕住一个深棕色的瓷瓶颈，她用内力借一根细丝直接隔空取物，瓷瓶稳稳当当的落在她掌心，看得出瓷瓶口被她用红色的绸缎仔细的塞住。

这样的内力修为让作为大师兄的虚空唏嘘不已。

玉笛道：“臭道士，这可是费了我十年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只有三颗，今天便宜你了，你先尝一颗。”

虚空道：“我不吃这玩意，我没有生病。师妹君子不强人所难。”

玉笛道：“老尼姑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吃不吃你说了不算，张嘴。”她小心翼翼的取出一颗拿在指间，用另一只手捏住虚空的下巴，将药丸毫不客气的扔进他嘴里，又粗鲁的合上他的下巴。

虚空已经吞下了她事先预备好的丹药，她满意的拍拍手叹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之后那般轻松畅快。

虚空气急败坏的道：“师妹，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玉笛道：“慌什么，死不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我给你吃的可是我十年的心血。”

虚空道：“我既然已经吃下，就是死也应该让我死得明白，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师兄，总该告诉我到底吃的是什么？”

玉笛神秘的样子，说话之前还望望四周，生怕被什么人偷听了她的独门秘技，她说道：“我给你吃的是全天下绝无仅有，只有三颗，吃一颗，少一颗的玉面驻颜丹。”

虚空道：“玉面驻颜丹，我听都没听过，难道你的研药本事还高过了王蝎去？”

玉笛道：“王蝎是什么东西，我的药都是世间少有天上难求的良药，王蝎那个老怪物专门弄些害人的东西，师兄你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和你断绝同门情谊。”

玉笛师太这个人，若有人嫌弃她的药，她一定先找人下毒，再去医治。若有人嫌弃她的武功，她一定买凶追杀此人，再趁机去营救。若有人嫌弃她的容貌，她一定将女子毁容，男子阉割。这几个都是她不容侵犯的地方。现在更多了一个，若有人欺负她的徒弟，她一定将那人打得三个月出不了门。至今为止沈竹衣一直住在竹林，所以还没有什么人因为得罪了她的徒弟而遭她的罪。

她搬来一面铜镜放在桌上对虚空道：“师兄你过来。”

虚空道：“你点了我的穴道，我怎么过得去？”

玉笛道：“过得去，过得去，大师兄我不是故意跟你过不去，只是这玉面驻颜丹我必须得找人来试上一试。”她信手抓起桌上的一支筷子如一枚经年累月使用的独门暗器掷了出去，迅速准确的点中方才封住的穴道。她又召唤虚空近前。

虚空揉了揉酸胀的胸口，表情苦涩。他站到桌边上。

玉笛道：“快看看你的容颜可有变化？”她将铜镜挪至虚空站着的那一面。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是费解，今晚探路不成被师妹强行拉来，又是吃药又是照镜子。这个古灵精怪疯疯癫癫的师妹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玉笛问道：“有变化吗？”

虚空冷漠的答道：“没有。”在回答之前他的确认真的照了回镜子，不过他心中想的却是：我金大全相貌堂堂和小师妹青梅竹马，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朝三暮四的沈筠？

玉笛自言自语道：“奇怪，难道我的玉面驻颜丹哪里出了问题？不应该，不应该！”到底是哪里不对？”

虚空道：“师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进来半日茶都不曾斟上半盏，只知道你的那些瓶瓶罐罐。”

玉笛道：“师兄不是客人，茶叶在里间，需要自去取来，水温在灶上，师兄自便。我的玉面驻颜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怎么一点头绪都没有。”

虚空感到饥渴喉咙吞咽唾液都嫌干燥，他大步迈到里间门口掀起门帘入内。玉笛仍旧在外厅转悠，思前想后都是她的玉面驻颜丹，她很想抓破脑袋，只是她的脑袋上戴着帽子，帽子底下没有一根头发，若真用力一抓，头皮很麻连带着脚后跟都麻。她很不喜欢那种感觉，于是在外厅转悠的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她自己毫无知觉，看得人直晕到想吐。

玉笛正全神思索，只听里间虚空惊呼一声：“田老将军？！”

玉笛心道：“糟糕，大事不好，被发现了，没想到第一个发现的人居然是大师兄，从此又有软肋落在他手里，今晚真是失算，试药没有结果倒是给大师兄发现了我的秘密，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怎么办，怎么办，哎算了，没什么大不了。”

虚空问道：“师妹，失踪多年的田老将军怎么会在你这里？他好像昏迷了。”

玉笛心虚的说道：“他已经昏迷十几年了。他当然在我这里，不然他去哪里？”

虚空道：“他当然应该在将军府，田老夫人派了很多人去寻丈夫都未果，日子久了也就放弃了。”他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又说道：“难关这些年你在江湖上消声匿迹，原来是藏了田老将军躲在这山间茅屋。”

玉笛不耐烦的说道：“怎么成了我藏了他在这里，是我救了他，他已经昏迷十几年了，若没有我他早死在断琴涯下。”

虚空道：“断琴涯在西域的断琴山，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玉笛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得等他醒了你问他，我当然是去采药，我根据师傅留下的医书去找蓝幽草来配药，蓝幽草就长在西域的断琴涯。蓝幽草是找到了，我也将吴氏续命丹炼制成功，在我要离开的那一天，在断琴涯下看见遍体鳞伤的田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只好把他带回来了。”玉笛师太自幼年做了心虚的事情总是极力辩解，至今不改。

虚空道：“据我所知，师妹你这半生做过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见死不救，不仅如此还冷眼旁观，却偏偏对已经死了七八分的田皓一守就是十几年，说为了什么？”

玉笛怒道：“臭道士，你何必穷追不舍，我之所以出家做了尼姑全因为他，别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亏我们同门一场，你心里只有小师妹，何时关心过我这个徒有虚名的师妹。哪天我再去竹林定要告诉小师妹，若不是因为她是师傅的女儿我早一刀把她杀了，还会留她活到现在。”

虚空道：“怎么又扯上小师妹了，当年你爱的人是田皓又不是沈筠，小师妹碍着你什么事，你应该去将军府杀了田老夫人，她才是你的情敌。”

玉笛道：“我呸，你这根木头，当年整个武林凡是见过小师妹的男人都跟丢了魂似的，田皓也不例外，若不是小师妹执意嫁给沈筠，现在将军的夫人应该是她才对。这田皓也是瞎了眼的，吴婉卿到底哪里好，你们一个个跟哈巴狗似的。”

她看了看虚空冷笑几声说道：“老天有眼，让她遇见那个朝秦暮楚的沈筠，这就是报应。我玉笛做了尼姑，也是报应，爱一个压根不曾看过我一眼的人，总之我是不会像将军府那个老妖妇，田皓明明心里没有她，还不知廉耻的赖着不走。”她说着说着，眼泪在眶内打转。

虚空这一看，乱了手脚，说话带刺，走路带风，刚强如铁的玉笛师妹哭了！

他转移话题道：“师妹，你的玉面驻颜丹......”

不待他话说完，玉笛师太立刻来了劲，就像瞬间换了个人，角色转换之快。

玉笛师太道：“大师兄，我的玉面驻颜丹可不是一般之物，想秦皇汉武派方士入东海寻仙人，为的不过就是长生不老之术，此丹虽不能保万年长生，却可以让人返老还童容颜常驻。只是师兄你吃了还这般老态，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还缺什么呢？”

虚空问道：“师妹，你我都是出家之人，要容颜常驻何用？”

玉笛道：“出家怎么了，出家可以还俗，就是神仙还要下界历他个九九八十一难，红尘俗世过眼云烟，都只为这一世的相聚，来生谁还记得谁？田皓已经睡了十几年了，他要是哪天醒了，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我可不能让他见到我变老的样子。”

虚空道：“你为了一个哪天醒来都说不准的人，拿你的师兄来试药，真是荒唐。”

玉笛不理睬他的愤怒，右手握成拳不住的敲击左手掌自言自语道：“我是按照上古医书上讲的，东瀛舍珠，西湖秋水，南国红豆，北疆荠茉，断琴涯的蓝幽草，七七十九天，到底还有什么？啊！想不到！想不到！”

她就这样在屋内转悠了一整夜，也念叨了一整夜，吵得虚空头痛欲裂。待天明，他自奔竹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