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下的说罢,一阵骚动,人人分别与左右在谈论着什么,忽而人群中一人说道:“那乔文彬恶贼死有余辜。”
又一人高声提醒:“快看,那不是沈家三少爷吗?”
沈竹风远远看见田牧然在桥上,他也向此间奔来,人群向左右让出一条道。
沈竹风拱手拜道:“属下参见大将军。”
由沈竹风的出现而平息的骚动,又卷土重来。
在场的人均想:原来这就是田大将军。
被挡在后面的矮个子全都踮起脚尖想要一睹英雄本色,听到田牧然说:“随着竹衣我也该叫你一声哥哥,只是我比你年长,而你又在军中任职,我们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宜。兄弟,弟兄,不问长幼都是自家人就是了。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名满京师的当朝宰相乔大人。”
乔远恨不得拿出利刃将沈竹风凌迟,心中恨死了他,却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晁青生死未卜,从京都同来的随从都是三脚猫的功夫,高手只有晁青一人,他却在田牧然的剑下死生难料。谁又知道一家独大的田大将军下面会干什么。
心道:君子报仇不急一时,待到时机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还要加倍讨来。
乔菲玲只要见到和沈竹衣有关系的人就横竖都看不顺眼,她明的吃亏不少,火辣辣的巴掌还记忆犹新。也和父亲一般待寻得报仇的良机。
田牧然一改温和语态厉声斥责:“沈竹风,你可知罪,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吗?是京都的乔丞相。乔,这个姓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你在云山寺后山所杀之人正是丞相之子乔文彬,你可认罪?”
沈竹风道:“大将军,乔文彬是竹风所杀不假,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既杀了他,我就承认。只是竹风无罪,却要怎么认?”
“强词夺理,你认不认罪都不要紧,就拿你的命来抵我儿子的命。诛杀皇亲,连坐九族!”乔远中气很足,这一串话传开很远。他对田牧然道:“请大将军将此人就地正法。”
田牧然道:“我国律法杀人者偿命,只是诛杀皇亲,株连九族本将军闻所未闻。不知道乔丞相是从哪部典籍上得来?不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倒是常有耳闻。”
乔远感觉胸膛快要气得炸开,说:“田大将军是有意包庇此人,欺负本相人生地不熟吗?”
田牧然道:“说到包庇,无罪之人怕是谈不上,若沈竹风当真有罪,本将军第一个要将他法办。乔丞相要是嫌弃云州穷乡僻壤,牧然可以即刻动身和你同往京都,就在你丞相府的门前咱们来论这个理,可否?”
沈竹风知道是自己杀人之事让田牧然为难,心想:京都的丞相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在市井街巷出现,此次他亲自来云州一定是为我而来,我若连累了大将军,岂不是也连累了妹妹。
十八年的分别,他很疼惜沈竹衣这个妹妹。拔剑出鞘,双手捧上:“大将军,不要为区区沈竹风而损了和丞相大人的和气,竹风杀人,甘愿抵命。”
田牧然不料,沈竹风会当众请死,他若为了乔远杀了他,那沈竹衣岂不是又要找他拼命。心中叫苦:哎,我的大舅哥,你逞什么能,为乔文彬这样的败类赔了性命,不值得。
乔远一见如此良机哪肯放过,立即怂恿道:“田大将军还犹豫什么?罪犯已经俯首认罪,请田大将军还丞相府一个公道,日后若太后问起侄儿遭了何人毒手,我也好有言语安慰她老人家。”
乔远提起做了太后的姐姐,是有意要拿乔太后压他。却又不敢看田牧然的眼睛,脸转开向一边,不多会回头还是撞上田牧然寒冰一般的双眸。
“乔丞相,这是在拿太后压本将军吗?”
乔远脚下有些瘫软,心中害怕,害怕言语刺激田牧然可能会突然的杀了自己。
乔菲玲站出来打圆场:“怎么会呢,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吗,太后姑妈她可喜欢你了。”乔远随着女儿的话锋赶紧说:“是啊,是啊,太后也常念叨,希望你和菲玲早日完婚,同到京都。”
田牧然这时候脸上已罩了一层朦胧的温情,他说:“要是想给我田牧然施加压力,得先找对人,这世上我只怕一人,其他的......”嘿嘿的冷笑。
人群中一个胆子大的问道:“大将军还有怕的人,大将军你怕谁啊?”这是一个一脸憨厚的汉子。
田牧然反问他:“你怕谁?”
那人答道:“我,我自然是怕我媳妇。”
田牧然哈哈大笑:“你是男人,本将军也是男人,你怕媳妇,本将军自然也是怕媳妇。”那人见田牧然与他说笑,禁不住得意,胆子更大:“大将军,全云州城的人可都听说了你和乔菲玲小姐是皇上御赐的婚事。”
“你都说了,那是听说,听说的不当真。本将军只有一个夫人,如今正在听雨楼等着本将军回去。”对乔远道:“时间也不早了,将军府设筵为乔丞相接风洗尘。今日之真相,你都看到了吧。请乔丞相移步将军府。”
乔远不肯随他走,看着沈竹风手中捧着的剑。
田牧然已经迈开步子见他不动,问道:“你一定要我今日开了杀戒?本将军成亲不足三日,见不得血腥,不吉利。”
乔远心想:什么成亲不足三日见不得血腥,一派胡言。晁青血溅将军府,就不是血腥?
刚才问田牧然怕谁的那人与同伴低声嘀咕:“这乔丞相那不成器的儿子就是沈三少爷杀的,看来今日他一定是要大将军杀了沈三少爷来给他儿子报仇了。”
同伴道:“沈家除了沈老爷之外就数沈三少爷讲义气,为人慷慨仗义,经常帮助乡里。云州城很多与他素不相识的人都曾蒙受恩惠。这样的好人应该长命百岁。”
站在他身后的一人也参与进二人的交谈中,这人说:“乔文彬美其名为丞相公子,在云州还不是仗着田大将军的威风,如今沈家的小姐才是将军夫人。”又听这人大声道:“大将军,沈三公子是好人,好人不能杀,乔文彬该死,沈三少爷杀他是伸张正义。”
这一说,激起人众之内心不敢明说的话,桥上的人合着桥下的人齐声说道:“正义得伸,乔文彬该杀!”
‘乔文彬该杀。’不绝于耳。
田牧然道:“乔丞相,本将军想这样的真相应该足以够你向太后交代的了。”把沈竹风扶起来,小声对他说:“我怎么敢杀了你,要是杀了你,我还活得下去吗?你妹妹的脾气你怕是不了解。哈哈哈!”
田牧然和西风走下桥来对桥上说:“将军府的饭菜时间一长怕是凉了,用冷菜冷饭接风洗尘欠缺诚意,乔丞相若是留恋桥上风景,本将军也不强人所难。”
这一日田牧然只觉得乔远耽误了他太多时间,只是看在乔太后的面子上也不好将其冷落一旁,新婚的妻子还在将军府中等着他。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半日已觉得熬人,恨不得如箭在弦上只需拉满弓就可以。田牧然从未觉得去将军府的路这样漫长,从前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安定边关,如今归心似箭。
他惦记在心的夫人可不同他一般,沈竹衣却在将军府的客房里忙得很,忙着把晁青救活。
金伞流镖留下的伤痕还在胸口,那一晚上沈宅内的咄咄相逼,想要将他沈家一锅端了的人现在面无血色的躺着。按理说沈竹衣应该上去补上一剑,直接要了晁青的命也是在情理之中。
她却想:他不过是听命于人,真正要至沈家于死地的是乔远那个矮冬瓜。他又和他们沈家有什么仇怨呢?这半日已经过去,牧然也不知道带着一帮人去哪了。
正想吩咐田大出去看看大将军回来没有,听到一声咳嗽,床上躺着的晁青缓缓抬起眼皮。沈竹衣坐过来观察他的伤势。
晁青的眼睛越睁越大,眼珠放光。醒来一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美丽的女人的脸。清丽容颜不染尘俗,京都皇宫的胭脂粉黛,江湖浪迹的侠女,女人晁青见得多了。
沈竹衣这样的,他回想起那一晚上她垂落的长发,心道:早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我晁青绝不会与她为难。
他想起了她是女扮男装,却忘了她已经是将军夫人。开口喊道:“姑娘,晁青谢姑娘救命之恩。”
成嫂子纠正他道:“这是我们将军夫人,客人还请措辞恰当,莫要大将军听了再给你一剑。”
晁青听成嫂子提到田牧然,脸上难掩惊恐之色,惊恐之下就听到田牧然远远传来的声音。声音很远却听得十分清晰,可见内力之深厚。
声音传来:“竹衣,我回来了,你在哪?”
牡丹从门外进来对沈竹衣道:“夫人,大将军要您过去,大将军往听雨楼去了。”沈竹衣关照成嫂子:“他剑伤太深,切断血脉,一时恐难痊愈。照顾好他,我走了。”
起身走到门口,晁青喊道:“夫人留步,夫人为何要救我,晁青就是那晚带人潜入沈宅暗器伤你的人。”
沈竹衣道:”我知道是你,你也是受制于人。我不怪你,毕竟沈家没有人受伤,我不过受了点小伤,无碍。你不要多说话,好好将养着吧。”说完拂袖离去,不受人感激,也不记恨往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