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是将军府的一座别苑,在整个建筑的北边,紧挨着北面的驻军。田牧然治理下的军队堪比周亚夫将军的细柳营,凡是将军府的来客一向都见不到田牧然,他总爱呆在听雨楼内。风沙滚滚的战场上他浴血奋战,生死无畏惧。褪去戎装的他喝酒下棋,慢度人生。
战场上闪光的铠甲熠熠生辉,将军府里他总爱穿一身深沉的墨绿色长袍,随侍在他左右的西风也总是一副深沉的嘴脸。
这天破天荒的西风主动开口说话,其实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西风说的是和打仗没有半点关系的事情。
西风问道:“大将军为何一心想娶沈家小姐,不怕得罪了乔丞相吗?菲玲小姐是皇上下旨赐给将军的未婚妻,虽然是皇上下的旨,将军应该知道这肯定是太后的意思。”
京都皇宫里的太后娘娘是丞相乔远的姐姐,皇上只是他们一手扶持的傀儡,乔太后和丞相费尽心思想要将乔菲玲嫁给田牧然,实则是为了拉拢他。田牧然的百万雄兵就是久居深宫的乔太后也闻风丧胆。
田牧然道:“西风啊,西风,你这般不解风月,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才暖得了你的心。本将军想娶沈家小姐,当然是因为喜欢,还能因为什么?至于太后和乔丞相,他们来了就喝杯喜酒,不来我也不去请。”
当田牧然说到‘什么样的人才暖得了你的心’,西风的脑子里浮现出竹林小道上男装的沈竹衣那张纯净悠然的脸。他被这样的想法吓得脸都变了色。
田牧然道:“看你吓得,朝野上下,本将军一个都不放在眼里。”
西风道:“将军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少不了造谣生事。”
田牧然道:“沙场滚爬只为保世间太平,百姓安居,当皇帝这种苦差事得看心情。我田牧然还是独爱这听雨楼,一壶酒,一局棋,若再有一首曲子岂不妙哉?”
这时门外来报:“启禀将军,菲玲小姐求见。”
田牧然头也不抬的说道:“不见,听雨楼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那人继续说道:“属下已经说了,菲玲小姐说将军此次西征辛苦,特地亲手煲了汤要给将军补补身子。”
田牧然道:“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
那人连忙说道:“是,是,属下这就去回。”
田牧然又叫住那人:“去告诉她,本将军身体很好,不需要进补。”他转而对西风说:“走,把聘礼都带上到沈家去。”
一列人马,二十口大箱子,不像提亲的,倒是很像迎亲的队伍。声势浩大的从北到东穿过集市直抵沈宅。大街上热闹起来,大伙纷纷在议论,田大将军亲自带人抬着这么多扎着红绸大花的箱子,这是要娶亲吗?旁边的人立刻纠正,你还不知道,田大将军和丞相的女儿是被皇上指婚,是未过门的将军夫人,如今就住在将军府。
这列人马在沈宅门前停下,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人群中更是议论纷纷,田大将军到沈家来做什么?难道是要娶沈家的小姐吗?另一个人说,沈家小姐是二夫人王氏所生,我见过,丞相的千金可比她美,田大将军是不可能娶她的。他说见过沈竹语是不假,乔菲玲的影子他都没见过,人言可畏就畏在这添油加醋一箩筐的本事。又一个人插嘴,你们有所不知,他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一件很神秘的事情。这人说道:“沈家的大夫人回来了,这大夫人当年可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田老将军也为她神魂颠倒,这田大将军定是遵照老将军的意思前来看望大夫人。”听他说话的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老将军自己为何不来。?”这人又说道:“咳,想人家想了一辈子,如今老了肯定不好意思自己出面。江湖传言田老将军和沈家大夫人私奔了,如今这大夫人又回沈宅。我看哪这田老将军定是在那处清修。”
沈宅内也沸腾了,王氏一听菊花来禀说田大将军带重礼亲自登门提亲,她手忙脚乱的在镜子前拾掇着头饰和衣衫,之前的不愿意已经无影无踪,田大将军亲自登门,这是沈家的祖坟冒青烟。王氏一边想着一边笑着,一边步履不稳的往前院正厅去。
沈筠下令,沈宅一干女眷除大夫人和二夫人之外,一律回避,今日沈家贵客临门。
田将军拱手对沈筠和吴婉卿拜道:“伯父,伯母,牧然有礼。”西风看了眼吴婉卿心想:难怪男装打扮的竹衣姑娘那般美丽,原来她娘亲就是个世间难寻的美人,虽然上了年纪,一可以想见年轻时候的模样。他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最近是怎么了,自从将军说竹衣姑娘是女儿身开始,他的脑子里时不时的不受控制的浮现着她的脸。
沈筠赶紧上前一步扶起躬身行礼的田牧然,王氏在吴婉卿的右侧乐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王氏倨傲的睨了眼吴婉卿,她心里说道:“吴婉卿,你今日可是沾了我的光,应该说是沾了我们语儿的光,就凭你也配受田大将军的朝拜。你只是比我早一步嫁给老爷,不然今天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应该是我。
吴婉卿打量着田牧然,一身正气,眉宇开阔,言谈之间大将之风。面容英俊,身高挺拔,行动之处透着一股王者的气息。吴婉卿心想:月老的红线牵得让人看不出规律,这样的后生做我的女婿倒是合适,竹语那丫头也是好命。不管怎么说竹风就快要回来了,这让她把心底一丝的遗憾转化为高兴。
田牧然对沈筠道:“晚辈知道沈宅之富庶非一般人家所比,也是宝珠美玉不缺。”他指着自己带来的二十口大箱子说:“这些是牧然的一番心意,还请伯父收下。”
沈筠道:“田大将军有心了。”
田牧然道:“伯父称呼我牧然即可,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沈竹语听他这么一说登时红晕浮上面颊。两年前远远的一瞥,今天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屏风和沈家的一干人等。这是沈竹语没有想到的,不止是她,就连王氏做梦也没梦到过。她王氏的女儿是要选一个百里挑一的女婿,嫁给田牧然,尽管她不愿意承认,事实确实是攀了高枝。她转念又想女盼高门,男求低户。
西风在二十口大箱子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那口小箱子的四周镶嵌着清透的玉石,一看就非等闲之物。
沈筠问道:“这是......?”
西风道:“这是将军府为沈小姐准备的凤冠霞披。由天山雪蚕的丝制作而成。凤冠是由京都皇宫里的牡丹坊最顶级的匠人制作。这两件都是太后赏赐给将军大婚之用。请沈老爷收下由沈小姐亲启。”
沈筠心想,将军府是诚心要和我沈家结亲,出手如此贵重之物,太后赏赐的岂能用沈宅的银两来衡量。
躲在屏风后面的沈竹语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丫鬟菊花,菊花低声道:“小姐,田大将军可真用心,您真是天大的福分,云州城大户人家的姑娘们怕是要嫉妒死。”沈竹语羞红的脸嗔道:“你这死丫头,整日胡说八道。”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欢喜,她好想将屏风拉开和田牧然相见,碍于大家闺秀的矜持,她只能隔着屏风偷偷的从屏风的缝隙里看着。
她要是有胆量拉开屏风倒不是坏事,如果她拉开了屏风就不会有不久即将降临的耻辱。
乔菲玲在将军府安插的眼线即刻来报说田牧然去沈家提亲,要娶沈家的小姐。她正捧着茶杯的手突然一丝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茶杯也应景而碎,和她的心一样。不一会她又握紧拳头腾的站起来。她要找田牧然要个说法。
乔菲玲带上两名家丁匆匆出门,在途中遇到了正返回将军府的田牧然。
他在马上认出了随行赶着马车的二人,知道马车内必定是乔菲玲,也知她是得到他去沈家提亲的消息才赶来的。
赶车的二人跳下来向田牧然行礼。
乔菲玲感觉到车子停了,她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对田牧然道:“将军这是去哪了?”
田牧然道:“我正要问你,乔大小姐是要去哪?”
乔菲玲收起怒容换一种战术,她故作不知内情的说道:“将军为国事操劳辛苦,太后特意交代菲玲要照顾好将军,菲玲见将军这一早出门大半晌的不见回来,心中放心不下所以出门来寻。没想到这么巧竟在这里遇到将军。”
田牧然道:“是巧得很,我正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下个月初八是将军府的好日子,还请菲玲家信一封告知丞相,如若行途方便请太后和丞相到将军府喝杯喜酒。若不方便,在京都替本将军高兴高兴也无不可。”
乔菲玲双唇颤抖着道:“不知将军喜从何来,菲玲记得下个月是老夫人的生辰。”
将军府的田老夫人对乔菲玲一度很是满意,乔菲玲也见势行事尽心讨好于她,二人一老一小倒是经常一处说笑。
田牧然是驰骋疆场的将军,哪里容得了他人句抬出太后和母亲来压制他的话。他面露不悦的说道:“此是一喜,下个月十五是娘的生辰,初八这一喜是本将军要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