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夫人一夜未睡,第二日卯时未到就早早起身,在房内走来走去。睡眠不足导致脑子里总是嗡嗡的感觉,还有沈竹衣昨日的那句:“娘,花田不是荒野。您等的人,他会回来的。”
她不断的自说自话:
“皓哥,你真的会回来吗?”
“你到底在哪呢?”
“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你去哪里了?”
“那丫头说你会回来的,难道,难道她知道你的行踪。”
想到这里大声唤道:“百合,百合。”
一个丫鬟推门对房内说道:“老夫人,您忘了百合姐姐您同意她伺候菲玲小姐去了。”
田老夫人这才想起昨日百合主动提出要去乔菲玲跟前伺候,她也没想什么便同意了。对当即推门进来的丫鬟说道:“木荷,你陪我去。”
木荷问道:“老夫人,这天还没亮您要去哪?”
田老夫人看了看窗户,叹道:“那就再等等。”
终于熬到天大亮,田老夫人叫了丫鬟木荷欲往听雨楼去找沈竹衣,是为问清楚昨天她的话。还未出门,木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田老夫人问:“怎么了?你这?”
木荷道:“老夫人,奴婢斗胆劝您暂时不要去。昨个早上,我们,我们不是给拦在门外吗?我想不如晚些时候,让奴婢去听雨楼一趟告知夫人,就说老夫人您要见她。夫人自然会随着奴婢过来,这样一来您也省得劳累,您看,这一夜都没睡,身体怎么撑得住?”
经她这么一说,田老夫人方才感到眼睛酸胀,眼皮无力。说道:“我倒真觉得有点困了,这样吧,我先睡会,你去传她过来。”
木荷道:“这就是了,老夫人您才是一家之主,不能什么事都劳烦您亲自去。”
木荷扶着她在床上躺下。
“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听雨楼候着。”
木荷生性胆小到了北院门口,眼见门两边的守卫手握佩刀,面无表情的站立着。她只在一旁静静等候,不敢上前去说明来意。百合的教训,她铭记在心。这新夫人得罪不起。
站了半日,日头渐渐高了,原先想着也许可以在这里碰见大将军和夫人,却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这时候,肩膀被重重拍了一记,她吓得赶紧转身:“哦!吓我一跳,原来是田大姐姐和田二姐姐。”拍她肩膀的人正是田大。
田大说:“木荷,你不在老夫人房里伺候着,跑到我们北院来东张西望的,干什么?”
田二接着道:“是啊,木荷,难不成你也想到北院来?那牡丹可不依,还有成嫂子呢。”
木荷笑嘻嘻的说:“瞧二位姐姐说的,就是我想来也得要夫人同意才行。”
田二问:“那你在这儿站了半天为何?”
“田二姐姐,木荷是在等夫人,老夫人让我过来告诉夫人说她要见她。”
田二告诉她,将军府来了客人,一大清早大将军就带着夫人到前厅去了。客人是从京都来的,她们姐妹正要去看看。
木荷心中庆幸:还好撞见了这两位胖姐姐。否则我不是要在这儿等到晚上,一般京都来的客人多半都是一时半会不会走的。
三人一同往前厅走。
到得前厅,不敢贸然入内,都站在门外候着。
田牧然坐于正中,沈竹衣在右边的第一张椅子落座。
京都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丞相乔远,他为儿子乔文彬的死和田牧然对杀子凶手的包庇,心下十分不满。远远坐在靠门的位置。
刻意拉开他和田牧然的距离,以示嫌隙。
田牧然道:“乔丞相远道而来,本将军有失远迎,顾念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乔远道:“大将军见外了,你和我还需这般客套?”
“再怎么熟络,丞相应该听闻本将军新婚燕尔,这扰人清梦,想是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不辞辛劳远途跋涉。”
乔远坐在椅子上大笑几声站起来,只见他五短身材,锦袍玉带,灰白短髯。五官虽无特别之处,一双小眼睛,两腮几乎长到耳后。其面相可教人过目不忘。
“田大将军,你可是有御赐的婚约在身之人。这还未娶妻就先行纳妾,大丈夫寂寞难耐啊,哈哈。”
沈竹衣听在耳朵里,乔远的意思说她不过是男人床榻之欢的姬妾。心头火起,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杯子随声碎裂,杯中之水顺着桌面流到地上,先是细细的水柱,后来就滴滴答答。
沈竹衣道:“丞相大人,一大清早的不远千里从京都到这云州,只为和牧然讨论这妻妾之事,看来京都的朝廷闲得很。不知丞相府上姬妾几何,何不展示展示一较高下?”
乔远鼻孔里哼一声:“你是谁?田大将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都教不明身份的女人在这里说教?”
沈竹衣道:“说到不明身份,今日亏得牧然在这儿,若是不在府中,丞相大人大驾光临,我怕是误认了乔丞相是长日里总来烦扰的王都。”
她的话,乔远并不全都听得明白,问同来的人:“王都是谁?”
那人答道:“相爷您都不知,我怎么会知道?”说完,眼睛像做贼心虚的人偷看沈竹衣,心中叹道: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禁不住心里紧张,手心里捏出把汗来。
乔远知道自己受了讥讽,心有不甘几步走到门外左右看看,问道:“王都是谁?”一直站在外边的田氏姐妹异口同声道:“王都,是我们将军府的厨子。”
他一听,怒目皱眉,折回屋内:“你,你竟然说本相是厨子?”
沈竹衣笑道:“厨子,丞相大人,您弄错了,我们云州不叫厨子,叫伙夫。”田牧然正自品茶,听到此话,差点笑得被茶水呛到。
只听乔远:“你......你......你......”手指着沈竹衣,他心里明白田牧然在前厅待客,而且不是一般的客人,想他当朝宰辅,这个眉目如画的女人显然在田大将军的心中不一般。本想言语上奚落她一番,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倒成了她口中的笑柄。
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田牧然却笑着说:“夫人顽皮,还请乔丞相不要放在心上。”
乔远浓重的鼻音哼道:“顽皮?难道还是三岁的孩童?”
沈竹衣走过来俯视着他:“丞相大人,我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妇人。”这话一出,乔远以为她知晓言语怠慢是要认错,接下来却听到:“长这么大都没去过京都,不知丞相大人能否告知,京都的人是不是都是倒着长?”
乔远问道:“什么叫倒着长?”
“这倒着长吗?就是刚刚您说大将军娶了三岁的孩童,不巧大将军娶的正是我,莫不是在京都三岁的孩童都长得我这般高,反倒是大人却长回成矮子去,您说这难道不是倒着长吗?”
沈竹衣道:“好了,说了这半天话,口干舌燥,真是费神。”她对田牧然说:“牧然,我回房了,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客人,不用要我同来。”
田牧然道:“牡丹,田大田二,送夫人回房。”
乔远拦道:“慢着,夫人既然来了,就大伙唠唠家常,不知夫人是否认识一个叫沈竹风的人?”
沈竹衣道:“丞相大人您自去找到沈竹风问他是否认识我,自然就会知道我是否认识他了。”
“夫人何以回避本相的问题?”
沈竹衣道:“对不住,我向来没有回避这个嗜好,坏习惯倒是有一个就是我如果觉得那个人很烦的话,便不回答他的话。”
乔远怒气难消的坐回座位上,身后那人俯身在他耳畔:“相爷,这位将军夫人不好得罪。”听那人的话,他将怒气暂且压下。
两人不再你一言我一语,田牧然又提起话头:“丞相,这沈竹风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大老远跑来云州只为问这么个人?早知道是这样,为何不差人送信来,本将军直接将此人找到让人送到京都丞相府去。”
乔远不耐烦的眼神看着田牧然:“是吗?本相虽然身在京都,云州之事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况且我曾派人前来过,大将军难道不知?”
田牧然巍然不动,一言不发。
突然的,只见剑光闪过,不知道何时拔剑,何时发招,只见站在乔远身后的那人胸口插着一把利刃,剑深深插入他胸膛之中至末,握剑的正是田牧然,他靠近那人侧脸道:“我说过,这笔账,我改天跟你算。”
那人正是金伞流镖的主人晁青。晁青忍着剑伤:“晁青,谢大将军手下留情。”他心里清楚,田牧然如果想取他性命,他早已死了八回。
田牧然拔出剑,瞬间晁青血流满襟,淡青花色被鲜血染红,稀世美玉上沾有血渍。看上去瘦消孱弱的身躯被这一剑下去已经支撑不住。
沈竹衣也颇感惊异,情不自禁的喊道:“田牧然,你疯了吗?突然拔剑杀人?”再细看那人,似乎有些面熟,在哪里见过?
从一进门就喋喋不休的乔丞相反而非常安静,瑟瑟发抖,他很害怕田牧然会突然刺他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