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衣只觉得受伤之人像是在哪见过,不及多想。田牧然将沾着血迹的剑扔在地上,立刻门外走进一名守卫把剑捡起来,擦拭干净重新入鞘后又退回到门外去。
田牧然对晁青骂道:“混账东西,丞相交代的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妥当,废物!”低头看着深深坐进椅子里的乔远:“乔丞相,往后要是在云州有什么事情,只需要交代本将军,不用劳师动众的深夜悄悄进行。不要在老百姓眼里落了话柄才是,讲起来很像京都来的趁夜打家劫舍的盗贼。这多不好听。”
乔远心想:田牧然你也太较真了,居然还跟我记着那一夜的仇,看来你确实如菲玲信中所说,包庇沈家三少爷杀人的罪。
又看了看沈竹衣,心道:你就是那沈竹衣,待我回京后禀明太后,看你们姓沈的还嚣张到什么时候。我就不相信你田牧然连太后的面子也不顾。
好汉不吃眼前亏,乔远和颜悦色的对田牧然道:“大将军,怎么向晁青发这么大火?”
田牧然坐回椅子上,悠闲的端起杯子喝茶,好像刚刚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他呷一口茶说道:“晁青办事不利,有辱丞相府的名声,本将军小惩大诫教训他一下。”
“晁青的过失,本相自会惩罚他,不用大将军操心。”
他将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反背着双手在厅内走几步:“本将军是不该操心,只是这晁青的过失发生在云州,若是不惩戒他一番,岂不是别人要说将军府如今没人了。”
乔远心想:田牧然这是摆明了替沈家报仇,那一日听晁青回报说沈宅内有高手护持,那高手想必就是田大将军了。
这时沈竹衣一拍巴掌道:“好啊,我想起来了,就是你那天带着人到我家去,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说,我们沈家哪里得罪你了?”最后一句问话却是对着乔远说的。
晁青捂着伤口走到厅中,双膝跪地:“晁青,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这一走一跪牵动伤口,血流更凶。沈竹衣看着心中不忍,对田牧然道:“这样他会死的,还不快赶紧止血处理伤口要紧。”向门外的田氏姐妹命令道:“田大,田二,带这位客人到客房。取药箱来。”
田大田二将晁青扶着从厅内走出,木荷一见他满身是血,吓得掉头就跑。一路跑到田老夫人房中,忘了敲门,适时田老夫人还在半睡半醒中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
田老夫人从床上坐起身来半躺着靠在床头,只见木荷神色慌张,骂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木荷一路狂奔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老,老夫人,前厅,前厅,大将军,大将军他......”田老夫人看她如此慌张,又听她提到儿子,问道:“牧然,他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大将军他怎么了?”
木荷拍拍胸口,理顺呼吸道:“京都来了人了,就在前厅坐着,大将军和夫人都在。奴婢在北院门口没能等到夫人,京都来的是丞相大人,听说一早就来了。”
田老夫人道:“不过就是乔丞相来了,派人通知菲玲让她到前厅去陪着。牧然带着那丫头去,真是抬举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就是京都来个客人,你这样失魂丢魄的给外人瞧见简直丢将军府的脸,就是皇上太后来了,也不许这样失了礼数。下次再犯,看我不赏你一顿板子。”
木荷吓得握紧双手,唯唯诺诺的低声说着:“老夫人,是那人,那人他浑身是血,奴婢给吓着了。”
田老夫人一惊:“什么?浑身是血?谁?为什么会浑身是血?”
“奴婢不认得他,是,是大将军要杀他!夫人已经命田大田二两位姐姐将他带到客房包扎去了,不知道那人,他,他会不会死。”
田老夫人啐一口道:“乌鸦嘴!走,去看看去。”说着下床来穿外衣。
木荷自己害怕,赶紧跪下拽着田老夫人衣袖说:“老夫人,您是菩萨心肠的人,见不得那血腥。还是,还是别去了。”其实是她自己害怕再去。
田老夫人倒也听她的话,又坐回床上,心中盘算终觉得不妥当。对木荷道:“你去告诉菲玲,就说丞相府来人了,说我让她到前厅看看。”
木荷去到乔菲玲处,见海棠和百合站在门外不远处悄悄说着什么,她喊道:“百合姐姐。”百合回头看着她,海棠也看着她。
木荷道:“海棠妹妹也在呢。”海棠望她点头笑笑。
百合问:“木荷,你怎么来了?老夫人让你来的。”
“百合姐姐真是聪明,确实是老夫人让我来告诉菲玲小姐,让她到前厅去,大将军和夫人都在那儿。”
百合道:“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可真亲热。你明知道大将军和她在前厅,还来让我们小姐也过去,是什么意思,存心给菲玲小姐添堵吗?”
嘎吱一声门开了,乔菲玲出来问道:“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木荷向乔菲玲躬身作揖道:“菲玲小姐,京都丞相府来人了,正在前厅。老夫人让我来告诉您过去一趟。”
乔菲玲漫不经心的问:“是我家谁来了?”
木荷道:“是丞相大人来了。”
乔菲玲喜道:“爹爹,是爹爹来。”赶紧往前厅去,只见路上血迹斑斑,心中十分害怕,加快步子哭喊道:“爹爹,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越接近前厅血迹越重,心想:不会的,难道我们丞相府和这云州八字不合?不会的,不会的!
转过回廊,进到厅中,看见父亲端坐在内,心下长舒一口气惊喜的跑到乔远身边:“爹爹,你怎么来得这样早?昨天听到下人来禀说今日丞相府会有人来,不想却是爹爹来了,还来得这样早。爹爹,女儿好想你。”说着伏在父亲怀中啜泣。
乔远爱怜的摸着女儿的额头说:“怎么刚见面就哭,快,别哭了,乖。”
“爹爹,文彬他,弟弟,弟弟已经......”
乔远安慰女儿一番后,对田牧然道:“大将军,本相此番亲自前来云州,就是为了幼子于云州荒山无故被杀之事,请大将军务必严惩凶手,给我丞相府一个说法。”
田牧然正色道:“给丞相府一个说法不难,事出必有因,关于乔丞相你的‘无故被杀’一说恐存争议,此事本将军已经查明真相。”
“不知田大将军的真相是什么?”
田牧然故作惊讶的问:“真相?云州城老少皆晓人口都传,乔丞相这一路上都不曾听闻?”
“不曾听得只字片语,还请大将军言明。”
“这好办,请丞相随本将军到街上走一圈便可知道。”田牧然带着西风,乔远,乔菲玲也跟来,将军府的一些守卫下人等。
一群人既然不乘轿,亦不骑马,都只徒步。穿过两条长街就是闹市。他们都是便装打扮,平头百姓并不认得。
看到前方人头攒动,田牧然带着众人直奔最热闹拥挤的地方。到了近前看得明白,原来是一座桥,桥上挤满了人,桥下也都是人。
桥下的人围着一个说书的。
西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飞掷出去落在说书的桌旁,那人一副破落书生的打扮,见到桥上之人出手如此阔绰。
对桥上拱手道:“在下不才,不知老爷想听什么?”
西风道:“我们路过此地,在贵地宝刹上香,听闻云山寺后山竟有命案发生。想那佛门清净地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不知先生可方便告知一二。”
站在桥上的人一听,顿时骚动。
有人道:“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全云州城的人老幼皆知,何必还要出钱问这说书先生,随便拉一人一问便知道。”
又有一人道:“云山寺后山死的是田大将军的小舅子,田大将军铁面无私秉公执法,真是我们云州城老百姓的福气,有头顶这一片青天。”
首先开腔的那人又说道:“这乔文彬横行霸道祸害乡里,死有余辜。田大将军这是为民除害,听说田大将军娶了沈家小姐,估计这小舅子已经不是小舅子了。沈家三少爷才是田大将军正儿八经的大舅哥。众人都传沈家的这位小姐从未听闻,可能不是人。”
乔菲玲推开众人站在人群中间说:“她当然不是人。”
方才那人开口附和:“可不是吗,老人们说了,沈家小姐那是竹林的仙子,一直住在西郊的竹林。想那西郊的迷魂阵是一般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吗?听说她貌若天仙和田大将军一见钟情,此间传为佳话,你们外地来的肯定不知道。要是有幸见到这位夫人,你们也不枉此次云州之行了。”
西风见他越说越远,问道:“你直管说说云山寺后山之事,难道是你不敢说?”
那人还未回答西风的话,却听桥下那说书先生喊道:“拿人钱财哪有白拿的,桥上的老爷,就让不才来说道说道这乔文彬被杀之事。”
那说书的将乔文彬如何调戏小雪,如何被沈竹风打得抱头鼠窜,云山寺众僧人又如何仗义顶罪,说得仿佛身临其境真实经历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