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在平日里就是一个话极少的人。
而田氏两姐妹在将军府是出了名的说话不经过大脑。西风心中思量:万一此事传扬出去,爱嚼舌根的人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制造些闲言碎语来,大将军一但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任凭田大和田二由剑拔弩张又到彼此体谅安慰,他想了想对她们说:“我乃大将军的贴身护卫,保护大将军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要说下雨了,就是下刀子我也不能松懈!”
他停顿了片刻观察着二人的反应,接着说:“我昨夜在屋顶不是赏雨,我是在保护大将军。”
田大和田二奋力睁开满肥肉拥挤不堪的脸上那两只小眼睛。
田大走过来用肩膀非常忸怩的撞了一下西风:“西风哥哥,你下次再去保护大将军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们姐妹。”
西风心中松了口气,总算说了一个让她二人信服的理由。他拉开和田大之间的距离问道:“叫上你们干什么?”
田二道:“西风哥哥,难道你忘了,昨天是你告诉我们说大将军要我二人在听雨楼等候夫人差遣,你保护大将军叫上我们一起,自然是因为我们也要保护夫人的呀。我们每天总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嘻嘻嘻的笑。
见她们信了自己的话,西风不愿意再多说话,转身走开。丢下一句:“你们出去,我要换衣服。”
姐妹二人双手捂着脸,从门口挤了出去。两个人都嘻嘻嘻的笑着。
西风脱下湿答答的外衣,随手一扔,剑靠在墙上,衣服刚好扔在它旁边。西风走过去,拿在手里。
回想竹林小道上别后的第一次相见,那一日她唇边轻启,双目含笑着说道:“喂,木头,借你的剑一用。”
那一笑,受用一生。
随着这一画面而来的是昨夜,女人的熟悉的嗓音,那不是她的声音,西风不愿意相信。
那就是她的声音,无法改变的历史事实。
西风厌烦的将长剑一摔丢出很远。开始脱湿透的贴身衣物,手刚碰上腰间系着的宽边腰带,停滞不动。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长剑,又去捡起来。手握着剑柄,金属划拉的拔剑声。剑柄上,曾经有她的温度。
西风忘了继续换掉淋湿的衣服,倒在床上,把剑抱在怀里。睡了!
淋了一夜雨的人也累得入了梦乡。为一夜的雨水。
他偷偷爱着的人也在梦里,不过是在一个他永生不能背叛不能超越的那人的床上。沈竹衣睡着,浑然不知天早已亮了,她侧身转过去,雪白光洁的背。
沈竹衣醒了,转身看着他,迷蒙的睡眼中看到田牧然的第一眼,眼睛里有星辰般的光芒。闪烁在目光深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
他问:“你醒了?”
她答:“嗯。”
他问:“还想睡吗?”
她答:“嗯。”
后果可想而知,他问的睡和她理解的睡大相径庭。
人都是一样的,遇到爱不释手的东西,先是贪婪的索取,而后自私的霸占。永生永世占为己有。想要生生世世的守护着,生怕时间侵蚀了岁月。
听雨楼的门,没有丫鬟或者任何一个下人敢靠近,大伙心中都明白,嘴上也笑着。
田牧然抱着她,就想这样时光停滞,天长地久下去。
他喊她的名字:竹衣。
他说:“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快乐的事情。”
沈竹衣看着她嗤嗤笑着。
他问:“笑什么?你在笑话我吗?笑吧,我田牧然不怕你笑话。从我遇见你的第一天,我就不能控制的爱上你。就像娘说的,你勾勒我的魂去。”
沈竹衣捏住他的鼻子,颇有不悦的说道:“连你也这样说我!”
田老夫人的话都是针对吴婉卿的,沈竹衣只是受了连带。这个世上最恨谁?如果有人这样问田老夫人的话,她一定会斩钉截铁的回答:“吴婉卿。”
上一辈人的恩怨殃及了下一代的池鱼。
田牧然哄道:“好好好,不说不说,是我错了,夫人莫怪!”
女人的娇嗔,男人的情话。将军府内一如往常各司其职的众人,唯有西风睡得不知时辰。
女人一旦动了情,总免不了的杞人忧天想入非非,沈竹衣脸上带有伤感的问道:“牧然,你说遇见我是你今生最快乐的事情,那要是哪一天我死了呢?”
他不考虑的回答:“那我就陪你一块死。”
她纤细的手指捂住他的嘴巴,禁止他说自己死。
沈竹衣道:“我不准你死,即使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
“如果这世上没有你,只留我一个人,那我岂不是一夜就熬白了头发。”
她呵呵笑着,说道:“熬白了头发?我倒很想看看你白发苍苍的样子。哈哈,白发将军!要是我死了,我做鬼也要回来看看你的为我白了的头发。”
欲死欲仙之后,他们谈到了生死离别,是不经意的,不经意间被万物都听了去。
太阳渐渐爬上高空,俯照大地,站在外面的人头顶的每一个发根都沐浴着阳光。田大和田二的发根细一看可见渗出的油脂,是被太阳晒出来的。不过二人却很雀跃,在北院的大门前来来回回的溜达。
姐妹二人听到有人叫她们,转头一看,是田老夫人。
田老夫人道:“你们在这里瞎转悠什么,陪我进去。”
田二问:“老夫人,您要去哪?”
“我已经站在这里,你说我要去哪。新媳妇的茶让我老太婆亲自跑过来,看看到底是受得起还是受不得?”
乔菲玲搀扶着她:“老夫人,您瞧这像什么一样,都日上三竿了,还没来给您请安。架子可真大,倒是要您大老远的走过来。我看哪,这听雨楼除了将军没几个好人。”
田大一听,怒上心头,管不得规矩。她们心中的规矩就是听主人的话,如今的将军夫人才是她们该要听命的主子。
田大双手掐腰对乔菲玲吼道:“菲玲小姐,你说得什么话?听雨楼没几个好人,连带我们姐妹和西风哥哥一起骂了,我们何时得罪过你?骂我们倒罢了,西风哥哥那样好的人你也配说他?”
田二欲要上来理论,乔菲玲吓得躲到田老夫人身后。
田二道:“菲玲小姐,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当心有鬼!”乔菲玲心中一凛,田氏二姐妹她还是有点忌惮的。
乔菲玲心中骂道:“两个不知死活的肥猪,傻子!”
田二见田老夫人拦着,只好作罢。田老夫人迈着均匀的步子向北院的门口,意欲到听雨楼去。
刚到得门前,守卫恭敬的行李问安。
田氏两姐妹箭步飞来,肥硕却敏捷的动作,拦住田老夫人同时道:“老夫人,请留步!”田老夫人威严的目光瞪视着二人。
田大不被她的威严震慑:“老夫人,夫人还没有起床,现在不方便接见任何人。”
田二道:“对,大将军吩咐我们姐妹二人在此当差,老夫人请回。”
田老夫人气得发抖:“田大田二,你们才离开花田几天就这样目无尊长?老身念你们自幼在将军府长大,不然早让人拖出杖责。这听雨楼我都不能来,还有谁能?”
田二回答:“除西风哥哥以外,任何人入内需禀报夫人征得同意方可进入。”
乔菲玲歪着脑袋问道:“怪了,老夫人都不能进,西风却能。一个侍卫竟高过了主子去。”乔菲玲看西风不顺眼,已经不是一两日的事情,趁机赶紧打压。
田氏姐妹异口同声:“我们的西风哥哥,轮不到你问东问西,你不够格。”乔菲玲真想冲上去狠狠打一人一巴掌,却又害怕反而糟了二人的反攻。她哪里会是她们的对手,若真打起来自己吃亏得多。
田氏姐妹在将军府也属于令人费解的人物。
田老夫人无视二人继续向前,田大田二并肩拦路。
“你们,你们简直反了。来人,把田大田二带下去,关起来。”田老夫人看向门口的左右守卫。那二人如木桩一般,纹丝未动。
田老夫人骂道:“你们聋了吗?听不见我的话?把田大田二带下去。”
左边的侍卫惶恐道:“老夫人请原谅,田大田二两位姐姐是夫人的贴身护卫,级别高过我们。我们也该听命,不得越级。大将军军纪严明,军中是这样,府中亦是。”
右边的护卫跟着说道:“老夫人还是请回吧,等大将军和夫人起来自然会到前厅拜会。请恕属下斗胆,大将军新婚之夜难免劳顿,老夫人您应该体谅才是。”
田老夫人被右边这护卫的最后一句话倒说得消了气。乔菲玲火冒三丈:“什么新婚之夜难免劳顿,新婚就可不顾规矩,眼中没有尊卑?不过是一个下贱的人,倒装饰得超越了王公贵胄,沈竹衣,哼,什么东西!”她骂着,依然不解气。
田大一步跳到她跟前,用手一推,乔菲玲跌坐在地上。田大怒道:“辱骂夫人,当我们姐妹是吃白饭的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