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留夏才悠悠转醒。
周围的一切似乎和她睡着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原来不过是一场梦,她竟然会梦到她,想来最近的确是太累了。
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是有点痛,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四点半,快到下班的时间。她给秘书挂了电话,便径直下班。
开车,依旧是每天下班必经的路,正值上班高峰期,车潮涌动,前方的车开得很慢,她也慢慢跟着。到了下个路口,车道一下子豁然开朗,她重新挂档加速,一转弯,迎面驶过来一辆白色的bmw,她作势转动方向盘驶向一侧,让出一条路给那辆白色的 bmw。
两辆车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窗外,莫名的悸动,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着车驶入下一个路口。
中正得标的消息爆出的当天,鼎盛高层出现了大规模的人事调动,鼎盛董事长兼总裁——王志鹏因个人身体原因宣布卸任鼎盛总裁职位,由其子王致觐继任,而自己则只担任公司董事局主席,将公司的决策权全权交由其子。
随着王志鹏的卸任,鼎盛股价在经历了三天的低潮之后,终于在王致觐上任的当天,由低潮逐渐转升。
在这次鼎盛人事调动中,最人不解地就是一向被外界看好的鼎盛总经理博祈却未能在这次人事调动中继任鼎盛总裁一职,反而其权力由于王致觐的继任而大大缩水,这不得不不让人将这次鼎盛大规模人事变动与鼎盛竞标失败联系在一起。
有媒体称是因为博祈在这次竞标中输给中正,所以引发了鼎盛董事对博祈的不满,最后王志鹏不得不弃卒保帅,重新启用其子——王致觐。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当然只有事件当事人自己知道。
鼎盛在经历了大刀阔斧的人事变动和股市低潮期后的一个星期,刚刚卸任鼎盛总裁职位的王志鹏迎来了他的六十大寿,这个曾经创造了洛城商界半个世纪神话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
寿宴当天,除了王志鹏自己,最受外界关注地无疑是刚刚走马上任的鼎盛总裁王致。王志鹏选在卸任后的一个星期里举办寿宴,无非是想趁这个机会对外界尤其是鼎盛内部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刚刚上任的儿子有足够的人脉支持,足以看出他对其子王致觐的宠爱,而王氏父子不和的传言也就此不攻自破。
王志鹏寿宴当天邀请的人当中不乏有政界名流,商业大亨,城南周氏作为洛城的百年世家,自然是被列为邀请的第一列人选,当然邀请的人当中也不会少成炀,成三少,洛城顶贵级的高干子。
留夏当然是知道陪周程去王志鹏的寿宴不免会碰上成炀,不过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只是没想到一进会场没多久就遇上了成炀,确切的说是成炀和苍郁微,而且还是在那样尴尬的情景之下。
本来周程正携着她和恒盛集团的赵总说笑,她侧了侧眼就发现成炀站在他们几米之外,暗黑的眼眸,透着夜的清凉。她自以为这一处的光线有些暗,而且她今天穿得极为平常,成炀便不会注意到她。
可是世事难料,成炀还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一眼攫住她的双眸,她吓了一跳,急忙扭过头,身子被局促的动作所牵动,一不小心手里的酒杯撞上,红酒悉数洒在衣服手上。
一时间她又急又恼,连哭的想法都有了,尴尬地不知如何自处。但是偏偏成炀已经敏捷地看了过来,余光瞟到成炀正带着苍郁微往这里快步走来,心里一时间情绪万千,交错蔓延,恨不得将手里的酒杯给捏碎。
周程侧过脸时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拿过她手里还剩一半的酒杯,将餐巾递给她。
她放下餐巾,对着周围的人抱歉笑笑:“抱歉,酒洒了,我可能要先告辞一会。”
留夏在王家的客房里呆了许久,直到周程派人送来衣服,换上,她才走出客房。一楼的宴会厅里依旧衣香颦影,华彩艳丽,多她一个与少她一个似乎都是无妨。
从二楼的的通道下来,她以为会直通一楼的宴会厅,只是没想到王家别墅的构造竟然会那么独特,二楼的环形阶梯通向的不是一楼而是后花园。
洛城像王氏这样的大户人家,家里有一个大的后花园的其实并不少见,只是现在虽然不是万紫千红,百花争艳的季节,但是也不至于整个后花园只有红玫瑰一种花。
即使她和母亲都偏爱玫瑰,而且若庄一年四季开着最灿烂,面积最广的也是红玫瑰这一种花,但是若庄除玫瑰之外还有兰花,牡丹,月季等各类花草,相比起王家的后花园的这一片玫瑰花海,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她忍不住想,这个别墅的主人要有多喜欢红玫瑰,才能允许这么一大片的花园都栽种上红玫瑰一种花。
站在台阶上好一会儿,她终于还是走了出去,火红的花海像是不断燃烧的汹涌烈火,一眼望去,满目的红色,连双眸都被染成了火红色。
夜晚的清风打在肩头上,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牙齿不住打了几下。
无奈,她只好回宴会厅,不过找了很久没找到进去的通道,反而里花海更近了。
一抬眼,不期然撞上月影下一抹清凉的背影,被月影的余晖拉得老长的影子堪堪落在火红的花海中,那人背着着她,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花海,看不清他面部的任何表情,只觉得他的身影比夜的寂寥还要落寞,好似与世隔绝般的超脱于然,轻盈月光下更显卓然不群。
其实第一眼,留夏就认出了他,她有些诧异,明明是今晚的主角,却躲到这么个地方,独善其身。
到底真如她所看到的那样他其实是真的对里面的一切毫无兴趣,可是他有为什么要继任鼎盛总裁的职位呢?还是他伪装地太过完美,连一个背影都能让人无限落寞?
也许是他太多出神,并没有注意到她探寻的目光;有也许是夜太过寂寥,让周围的一切的寂静幽深,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无论是那个原因,她都不希望王致觐发现她,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她还心存戒备,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
留夏退后几步,正打算转身离开。身子刚转过一半就顿住了,逆着光女子的面容半暗,深深浅浅,脸上的表情看不上并不真切,但是接着微弱的光亮她还是能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很近的地方的女子,就是前段时间在老街画廊里遇上的画廊女老板舒歆。
是个很特别的人,所以才会第一眼就认出她,不过凭着她与王致觐的关系,出现在王志鹏的寿宴上并不让人惊讶。
留夏冲她笑笑,说话时不自觉压低声音,生怕惊醒那边入神的王致觐:“舒小姐。”
舒歆也冲她笑笑:“宁小姐。”眼睛在她身上逗留了一会,又移至前方,久久停滞。
留夏和舒歆除却这一次,只见过一次,没说上几句话,笼统说来还算是碰个眼熟当然陌生人
陌生人的相处方式大致是见面,微笑,打招呼,然后擦肩而过。
她作势已经提起脚来,正待舒歆收回视线和她示意再见,可是舒歆回神的第一件事不是和她说再见而是没头没尾地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觉着这个花园怎么样?”
很轻很轻的声音,像一根针掉落到地上发出的声响。
舒歆的脸色很认真,甚至有些凝重,她还以为是这片玫瑰花海是出自舒歆之手,下意识带着奉承的回答:“很漂亮。”
舒歆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凝重,自言自语道:“当然漂亮,那是他亲自种上去的,每一株都是。”眼神飘忽至远处,最后落在那片花海中,眸光一转,随着火红色一路延伸,静静撞落在那抹清冷的身影上。
她隐约发觉有些不对,顺着舒歆的目光,手不由抓紧衣角,入目是清冷的月色,静静绽放,静静陨落,心尖一钝痛,她收回目光,眼睛正巧和舒歆的细长的眉眼在寂冷的空气中相遇。
“如果一个是你爱的人,另一个爱你如生命的人,你会选谁。”舒歆执着她的眼问。
她一愣,夜幕笼罩在她们身上,安静到不可思议的花园里只能闻见彼此的呼吸声,没有多想,她便开口:“一个都不选。”
“为什么?”舒歆反问,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她想了想,回答:“理由很简单,如果我太爱一个人,那么我的世界就只能容下他一个人,我容不得他用一半的爱来交换我的全世界,终有一天我会被自己的爱所逼疯。如果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而我又不能将我全部给他,那么我终有一天会因为愧疚而离开他,这两种爱都不是我想要的,她想要的只是平和宁静的爱,不用太炽烈,只要这一生有一个人惦记着就可以了。因为太过炽烈的爱,太痛,太伤,爱过一次便再也没有勇气爱第二次,只有平和宁静的爱才更保险。”
舒歆依旧面无表情,脸上的凝重缓缓落去,突然间挂起笑容,像松了一口气般。留夏诧异,她却轻松笑笑:“如果是我,我会选择我爱的那个人,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的爱我也愿意,只要他愿意回头看我一眼,一切都值得。”
留夏呆呆地立在原地,眼前的倩影缓缓向着前方走去,静谧的夜晚,一丝轻呢恍惚入耳,似拂过眼角的空气,轻轻地蔓延:“为什么?”
逆光处出现一个硕长的身影,她以手掩面,从指间的缝隙中她看到成炀从一楼通道处快步走过来。
脑中响起舒歆的话,哪怕只要千分之一也愿意,只要那人回头的一眼,可是舒歆不知道有些爱得到过才想要更多,所以舍不得痛,舍不得疼,因为她曾得到过,所以才会贪恋地留在记忆里,不想被现实所破坏。
不是不敢爱,而是害怕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