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主办方为每一个与会的代表在酒店里准备了一间休息室,以供中途休息使用。
成炀的休息室被安排在酒店的21楼,和他这次香港之行所住的酒店的楼层一样,甚至连房间号也如出一辙,像是有意为之似地。
时值初夏,闷热的气息已经蔓延了整个港城。留夏半趴在阳台上,虽然不时有风吹过来,但是夏天的风不是很大,一阵一阵的,虽然有些凉意,也未能消减一丝一毫的闷热。
对于香港,宁留夏并不陌生,但也绝不熟悉。整个港城比她六年前来的时候更加繁华,更加奢靡,却多了一分苍凉。
六年前,她该是怎么样的呢?扎着高高的马尾,和所有同龄的女孩子一样,不喜欢穿裙子,喜欢在身上套宽大的体恤衫,短牛仔,然后穿亮眼的帆布鞋,挎一单肩包满世界的乱跑。那个时候任谁也不会猜出她就是洛城房产大亨宁启云的女儿。
记得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成炀终于扭不过她的死缠烂打,接受了她这个小女友,又比如母亲的病渐渐有了好转,还有李然一家竟然移民去了新加波……很多事,时至今日她能记得清楚的已经很少了。
但是她依旧记得她十七年来做过的最荒唐的事情,就是一个人从洛城一路摸到香港,只为见一个人。不知道那时她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能独自一个人坐上洛城飞香港的航班,下了飞机之后,竟然能够无畏到不给成炀打一个电话,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去他出差住的酒店。
走在陌生的城市,她竟然能毫无畏惧地自己看着地图找过去。即使后来迷了路,身上除了卡身无分文,手机有不争气地没了电,她还能镇定到向路人借手机打电话给成炀,因为她相信无论身处何地,他都能找得到她。
“阿炀,我迷路了……” 她还记得这是成炀接通电话之后,她脱口而出的话。后来不出多少时间,成炀果然出现了。那天的太阳很大,绚烂的阳光在他冰冷的脸色中瞬间冰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成炀生那么大的气,“宁留夏,你疯够了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像是威胁小孩子一样,“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让多少人为你担心,以后在做事情之前,最好想清楚后果。下次,你要这么任性,我就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地方,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听话。”
她不知道那时他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火气,甚至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赶了这么长的路,都是为了他。不给他打电话,也是怕打扰他,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是怎么在他看来,她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心里觉得委屈,但是又不敢哭,怕他一个不高兴真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等着他慢慢安静下来,她才可怜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学校放暑假了,姐姐又去参加夏令营了,家里没人陪我玩,你又出差了。所以我就想着来香港找你,小米说香港有好多好玩的,所以……”又强调,“阿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这么多。”末了想起成炀说要留她一个人在香港,心里不免担忧,可怜兮兮地仰起头补充道,“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若若以后不敢了。”
可能最后的话说得有些急,一口气呛着了喉咙,她咳了好一会儿,咳得面红耳赤,连眼泪都咳了出来。感受到眼里涌出的泪水,她就开始肆无忌惮地挤眼泪,顺带还用手磨了几把。
最后成炀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明明知道她是在假装,可是还是配合地给她擦眼泪,好半天,等她闹够了,他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若若,你说我该那你怎么办啊?”那时明明前一刻还哭着的她,下一刻立马来了精神,笑逐颜开,“那就随波逐流得了。”最后招来了成炀一记白眼,“想得美。”
门口突然传来了响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望过去,阳台的门大开着,很轻易地能看清里面的一切。成炀正脱了鞋子走进来,手里还搭着他的西装外套。
她站在阳台愣了好一会儿,想了很久还是走了过去,成炀很自然地将手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甩,然后整个人倒在沙发上,看着她过来,只是轻轻地抬了眼,便闭了眼睛不再看她。
成炀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她看过这几天成炀的行程,的确是被安排的满满的,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一直以为像成炀这样人,是不会有疲惫的时候,原来他也要这样倦意的时候。
成炀似乎看上去并不想理她,不过鉴于早上的事,她还是乖乖地找了个离成炀最远的沙发坐下。
她刚一坐下,成炀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如深邃的漩涡将她的眼睛紧紧抓住,他眉间一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发现带你来香港真是一个错误。”声音似沉吟,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但是唇角的笑容却越发冷淡。
“啊?“心里明明知道成炀所指的是早上她与张召涛见面的事情,她明知故问。
他叹气:“你就不能让我安心一点吗?”
她知道他是生气了,被他亲自抓到她和张召涛见面,她想懒是懒不掉的,至于她找张召涛的目的,成炀甚至不用动一个手指头就能猜到,是为了股份的事情,但是她不能承认,至少现在她还不能。
她正踌躇着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样才能让成炀对她放下戒心,成炀又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明显比之前冷了一点,带着探寻的意味,“失望了?”明明地问句,他的语气却是笃定的很。
她张口想回答,但是话到嘴里却又咽了下去,的确她是失望了,好不容易来到香港却毫无收获。
“是,很失望。”既然他已经笃定的事情,她再怎么解释也没有用,还不如大方承认,说不定还能从他嘴里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她会那么快承认,成炀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让我猜猜是谁从张召涛手里买了成氏的股份?”他黝黑的眼眸深深浅浅,让人难以探究,“李然。”
她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他果然对一切了如指掌,对张召涛股份感兴趣的除了她,原来还有他,幸好阿然抢先一步,在他之前拿下了张召涛手里的成氏股份。
她沉默。
他冷笑:“若若,要宁氏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他的声音穿过静谧的空气,荡起一阵一阵的回音。
回望过去,成炀依旧在笑,她最讨厌他这种越是笑,越是冷漠的眼睛,“不可能。”明明心里笃定的事情,可是到最后还是动摇了,“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成炀嘴角一沉,眉头微微蹙起,“你别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