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很多年，她不再恨那个叫李然的男孩，毕竟她这一生要恨的人太多，她那么小的心容不下。

他突然站起来，眼中有些动拗，手足无措道：“若若，我听说宁伯伯他……”他死了，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几十层的高楼，他连眼睛都没眨，就当着他妻子女儿的面跳了下去，“那时我在新加坡，若是我知道会这样的话，若若，我说什么，也不会把你送到他面前的……我真以为，你们只是在闹别扭……”

他说得没错，那时宁家二小姐就是一个喜欢闹小脾气的人，任情任性，甚至不管不顾，发起疯来除了成炀无人能治。

她就是那个狼来了的孩子，所以就算等到宁家真的到了，也没人愿意帮她一把。

“阿然，都过去了。”她说得很平静，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平静地听完了一个故事，然后发表她的看法。

他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眼神，她依旧平静以对。

猛地，他颓然坐到椅子上，抚着桌沿的手微微发颤：“若若，如果我说现在带你走，你可愿意？”

“阿然，你不觉得如今太迟了吗？”她有那么一刻的感动，毕竟五年前她曾无比期待这一句话，它甚至胜过我爱你，不过都湮灭在了余光瞟过处他指间环绕的那个银白色的光圈，“你要带我走，去哪？新加坡吗？你的妻子会愿意吗？”

他身子猛地一抖，“若若……”嘴唇蠕动，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伤痛。

“阿然，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忘了，宁家二丫头永远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她仰着头，似乎重回到了那时候她那个骄傲任性的宁家而小姐时，“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她提了包就要走，一直沉默的程小米终于忍不住冲上来，一把拉住她，“宁留夏，你发什么疯，你是脑抽了吗？”

被程小米一拉，留夏只觉得头昏沉沉，咬着牙看程小米，忍了由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发泄出来：“是啊，我脑抽了，我要不是脑抽了，我当年怎么就会喜欢上成炀的呢？如今容着你们这样看我的笑话，我很可怜对吧，所以你们都用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了眼泪，等到发现眼泪进入口中时，李然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比她远远看过去的时候还要瘦，似乎之剩下皮包骨了。

他拿了纸巾擦掉她眼角的泪水，白色的纸巾上一大片的水印，眩晕了眼睛，他说：“若若，我从来没想过可怜你，我只是舍不得你受伤，舍得不得你哭。”

她抽过李然手里的纸巾，胡乱擦干眼角的泪水，仰头，把那些随时会涌出来的泪水给咽下去。

她笑着打断李然的话，“阿然，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不是吗？如果不是你愿意的，你是不会接受的。”

他没有很强烈的反应，甚至没有皱眉，眉宇间依旧干净，只是他突然惨淡地笑起来，比乌云还要难看的颜色，“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可是若若，我没有撒谎，人总是会变的，总得屈从于现实。”

是啊，人总是会变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都不得不屈从于现实。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短，却足以把他们都变得面目全非，这是时间的错，还是现实的错，又或者是他们自己的错？

她的父亲宁启云还在世的时候，曾一度将宁氏集团的办公楼三迁，最后才落在洛城寸金寸土的中心商务区。

如今的中心商务区的那幢七十层的大厦已经彻底改头换面变成了成氏集团，至于洛城的宁氏早已被纸醉金迷的灯火所遗忘。

成氏作为洛城巨富之一，约见成氏集团的掌权者自是要通过前台，秘书室，助理处的多道关卡。据说要约见成炀，大约都得提前一个星期预约。

她这样不请自来，当然是过不了前台那一关，还未到成炀专属的电梯前就被拦了下来。

没办法，她只好在等候处寻了个单人沙发坐下，等待着一层又一层的通报。

留夏很少来成氏集团，对于它的记忆大概还停留在五年前它还是宁氏集团的时候，那时的大厅并没有现在这般富丽堂皇，连地上的大理石都是从意大利进口的。

成炀从来就舍得花钱，比如她住的那套别墅，就连浴缸也要好几十万。程小米戏称成炀就是一暴发户，但是暴发户哪有成炀这般有眼光，这般会享受生活。

大厅的天花板上还是那几盏水晶吊灯还是她熟悉的那几盏，灯光会透过棱角不一的水晶折射出不同的光，每一条射线不同，发出的光亮也不尽相同。

那时，她还不敢大摇大摆直冲他办公室的时候，总会窝在大厅等候处的沙发上，仰着头数吊灯发出的光线，翻来覆去，直到他下班。有时候，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结果睡了一觉后，他还没下班，她便继续数，数到他下班为止。

有一段时间响应国家节能减排的方针，大厅的水晶吊灯只开了一半，她便借着宁家二小姐的身份，大着胆子肆无忌惮地登堂入室。后来，更加肆意妄为，一下课便直蹦他的办公室，爸爸也不管，当真是以为她要学好，哪里知道她是春心萌动。

成炀工作的时候很认真，基本不会看她一眼。可她那时候当真是任性，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想着方子骚扰他。有时候被他缠得烦了，她也会顺着他的话题“嗯，嗯”的哼上几句，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那一天，她借了本小说窝在他的办公室看，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她一定要讲给他听。她已经忘了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只是那天成炀还是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回应了几句。

她哪里肯让他这样敷衍她，硬是逼着成炀讲出个所以然来。成炀那时正在处理一个大案子，被她这么一搅，心情自然不会好到那里，说话的语气稍稍加重了一点：“若若，你有完没完啊？”可是那时被宠上天去的她，哪里受得这样的气，丢了书，就甩门跑了。

她一发脾气就没完没了，硬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两天。

第三天大清早，成炀就来了，站在门外叩门，“若若，开门，乖，开开门，我错了，还不行吗？”

成炀不停地敲门不停地说尽软话，可她就是不开，起来床，坐在床头。没过多久，卧室的门就被人被撬开了，然后她看见一脸慌张的成炀冲了进来。看见她还好好地坐在床头对着他笑，脸色一下子黑沉下来。

她讨好地笑，抬起头眯着眼看他，“阿炀，你终于肯来看我了。”他僵硬的身子一下子软下来，眼里还带着责备，但是还是伸了手拍了拍她的头。

他轻轻叹了口气，“若若，你要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成氏集团的工作效率一向很快，不多时，成炀的秘书就坐了他的电梯下来了。

“宁小姐，成总让我带你上去。”

“那就麻烦你了，赵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