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征信社就传来了邮件,留夏接收,查看。
对于别人的私事留夏一向没有兴趣,但是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利益,她就算再没有兴趣她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关于许夫人的过去,似乎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完了,整整十几页的word文档,密密麻麻的五号字体,中间还附有几张旧图。不愧是本城效率最高的征信社,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留夏正想仔细看看这个传说中的许夫人,静谧的七十楼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她以为是征信社,不假思索地去拿手机,指尖触到冰凉凉的手机外壳,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早在两个小时之前被调试成震动状态。
不是她的,会是谁呢?
不出一分钟,成炀就出现在七十楼的助理处,助理处透明的偌大玻璃上倒影着那个男人硕长的身材,他一边轻声打电话,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他的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柔软,专注地似乎整个身心都扑在了电话上,甚至连眼睛也没有抬过一下。
他走得很慢,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步子,一下又一下,直到成炀突然间感觉到有些异样,下意思看过来,她才猛地低下头,手急忙抓住键盘,一移,移到叉叉处,眼睛也不敢多看,就迅速关闭文档。
这时成炀依旧踱步走回来,停在偌大的玻璃上,曲折手指轻轻叩了几下玻璃。
留夏条件反射般站起身来,外面传来成炀低低的声音:“这次的婚纱怎么样?如果还是不喜欢的,我们就去巴黎看看。”似乎那头回答了什么,成炀微微皱了皱眉,“郁薇,以后这样的事你不要管,我会处理好的,你只要等着做最美的新娘就好,我才不想看到一个顶着黑眼圈的新娘出现在婚礼上。”
声音透着淡淡的责备,但是掩不住浓浓的怜惜和责备。
出来,成炀做了个手势,留夏迟疑地一会,还是缓缓移步出去。
“成总,有事?”
“成总?”成炀已经挂了电话,眼里的柔软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心情还算不错,敛眉上下打量了她一边后,嘴里嘲弄着这个称呼,接着眉间一横,声音不复温柔,“刚发什么呆呢?这么出神,在想谁?”
留夏意外,明明刚刚他是一副沉醉在电话中的样子,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倒是把她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该不会是背后长了第三只眼睛吧?
“成总,午休时间发呆应该不算违反公司规章吧?”她抬眼迎向成炀,“何况我好像没有义务向上司报告自己的私事吧?”
“的确是长本事了,还会跟我要求义务和权利。”成炀不怒反讥,“那么如果是阿炀想知道呢?”
她一睁眼就看到他黑白色的漩涡里层层的波澜,隐秘在黑色丛林中情绪,一点点滑进她的眼眸里。
星星点点,心底的那根弦被突然纠结在一起,五年来从未被挑起的情绪,这一刻,却突然间被攥紧,然后猛地一拉,断了。
那么淡的眉宇,淡到水墨画般的清雅温润,她的记忆里却一直留着那样淡淡的眉宇,那时的记忆里不曾有这么深的褶皱,整个眉宇是干净的。
可是终归那是五年前的记忆,毁了这一切的是眼前这个人,“在若若心里她的阿炀早就死,死在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灯光下她睫毛投下秘密的阴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疏离,“杀死阿炀的人是你,成炀。”
他不怒反笑,只是嘴角微勾的浅笑和那瞳孔中的冷凝不相映衬,“前一点,我是信了,你宁留夏从来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自私到永远都将自己排在第一位。至于最后一点……”声音忽地一顿,“杀死阿炀的人,从来都是你。”
他的话如一把锋利的尖刀一刀一刀地剐着她五脏六腑,谁杀了谁?她们不是都还活着吗?活得好好的吗?
她不自然地别开脸,沉默,心里却没有一刻舒坦过。
“无话可说。”成炀冷冷嗤笑,她要逃避,他便要戳破一切,让她逃无可逃,“成炀,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人会比你更自私,自私到不惜毁了别人一家。有时候,我常在想你就不会做噩梦吗?”
他退后几步,冷凝的眼睛瞟过她的眼角,周围是死寂的静谧,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她,但他还是觉得从未有过的遥远,难道他们是真的死在了彼此的心里。最后还是转身,徐步进入办公室。
成炀走后,留夏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感到手心一片疼痛,摊开手,才发现因为过度用力而留下深深指印的手掌。
走进办公室,余光不经意瞟到记事本上,不大不小的三个字——王致觐,留夏这才想起三天前的承诺。
没有多想,就叩响了王致觐的电话。
等了很久,那端才响起久违的人声,周围并不是很吵杂,反而是安静,静到笔尖滑过纸张的声音都听出一清二楚,只是这轻微的摩擦声在王致觐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宁小姐?”王致觐的声音不算疏离,但却是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
“是我,王总。”天气很好,金色的阳光洒落一地,暖暖的,一如那头清澈见底的声音,“有事?”
“不知道王总今晚有没有空?之前的事真是太谢谢王总。”留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点。
“今晚可能……”王致觐答的很慢,似乎在思考,留夏或多或少听出了些他的想法,开口道:“如果王总没空的话,可以再约时间。”
王致觐干净利落地打断她,甚至不给她时间反应,“有空,不知道宁小姐想去哪?”本来他是想说今晚可能不行,但是听到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突然又不想平白放过这么个机会。
她笑了笑,很清脆的笑声,如铃铛般恍然如梦,“上回王总带去的那家的菜很好吃,不知道王总介不介意我私自做主,再去同一地方。”
他的回答当然是不介意,甚至不需要经过大脑就作出了回答。
不需要多说,王致觐挂断电话,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洒落一片阳光的地方,暖意从皮肤渗入体内,热热地充斥着许久未曾暖过的心脏。
秘书还是站在远处,这样的角度,刚好能够看见男人的侧影,那么清冷,那么落寞,完全不似这白日炙热的日头,那样的他甚至让人多了一分怜惜。秘书想古时的美人也许就是这样的落寞之感,引得无数的英雄竞折腰。
她不懂,明明是谦谦公子,清雅到一尘不染,为什么世人会给他那么多的垢污。两年前的桃色绯闻,他被流放到王氏权利之外,到底是一场王氏内部的政治阴谋还是确有其事?但她想他这样一个温和的老板,两年来从未对下属起过非分之想,甚至连绯闻也很少缠身,他清明得如同一泓泉水,却被一滩脏水给泼了。
也许这就是媒体的力量,总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王致觐很快注意到了秘书的存在,收敛了神色,恢复如常,踱步走回办公桌,曲腿坐下,拿起笔大手一挥,将文件递给秘书,才记得吩咐一句:“秦秘书,麻烦你替我把晚上的行程都给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