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到底有多厉害?
意识渐渐清晰时,留夏竟然又再一次看到了他,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浮动在眼前,似远处缓缓飘来的白云。
那一刻,她眼睛恍惚,心头一动,手已经伸了过去,可是还没有触到,晃眼的白光就闯入眼中。
她睁开眼,头痛欲绝。面前的那个人,愣了一下,忽又缓缓浮起笑容,越来越灿烂的笑容,转眼又变成戏谑的讪笑。
原来不过是幻觉。
“醒了?”周程探过身来,含笑看她。
留夏轻轻抬眼看看周程,目光触到周程含笑的眼时,她静默下来,看了一会,便移开目光,翻过身,看窗外,继续静默。
周程最见不得这样的沉默,静寂中鸦雀无声,她翻了个身,他便换个地方坐过去。留夏连和他吵架的力气都没有,皱皱眉,侧过身不去看周程。
“我这么大老远把你从滑雪场扛到医院,没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我都一整夜没睡了,宁二小姐,不会怎么不待见我吧?”周程猛地站起来止住,眼里含笑,“怎么说你也应该把自己的救命恩人给记住,不是吗?你这样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很难不让我觉得宁二小姐想要知恩不报。”
连周程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能脸皮厚到这种程度,可是他做到了,不是吗?
留夏懒得和周程争辩,厉声打断他,“那周先生,打算让我怎么报恩?”
“这次周先生是想让我窃取什么商业机密呢?”她说得一点都不委婉,厉声厉气的,要不是声音里还带着些无力,当真是无法看出她还是一个病人。
这句话一下子逗笑了周程,“宁二小姐难不成是觉得我周程会缺一个商业间谍?”眼里满是戏谑,不真切的脸部表情隐没在白光中,一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却隐约有指。
留夏心里隐约有些感觉,但是却不敢往下想,既然她和他打谜语,那她就和他玩下去。
“周先生,难不成是想让我一命偿一命不成?”留夏摆摆手,虽然身体还是无力,但是她还是看似轻松地完成这个动作,“不过洛城可是法制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杀成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得,原来在宁二小姐眼里,我周某这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周程一脸无奈,无辜到当真是被人冤枉了一般。留夏心下一动容,记起这人除了说话戏谑了点,也不至于歹毒到这种程度,自己的话当真是太有杀伤力。
周程眯起眼,上上打量她,“其实说实话宁二小姐身上有比成炀更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留夏只觉得脑门被人猛地一拍,如何不明白周程意味何指?心知那人大半又是玩笑,但是留夏不得不再一步想下去。
她咬着牙齿,低下头,没在敢看眼前的这个人。
周程眉心一动,心下立即搜寻解释,不过平日里大段大段话在这里却一下子失了调,琢磨到最后,电话响了起来。
周程两话不说,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边接电话,边走向门口。
等到门被关上的那一刻,留夏才松了一口气,被手指嵌过的手心,一道道短短的青紫的月勾痕,深深刻着。
早知道有一天长长的指甲会被她用来伤害自己,留夏怎么也要把手指甲剪得平平的。
两人都是极会掩饰的人,等到周程再推门进来的时候,留夏又恢复了一惯的表情。
片刻的休息之后,留夏已经有看了力气,抬了半个身子,坐起来,周程走过来帮她弄背后的枕头,她没有反抗,任由周程半个身子挡在她眼前。
等到她完全坐好,周程又坐回到原来的位子上,留夏静默,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张报纸。
偌大的英文报纸将留夏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周程看不清留夏的表情,又不敢冒冒失失地去掀开她手里的报纸。
玩笑是开了过分点,但还是没想到宁留夏则呢么开不起玩笑。
这会儿,周程心里正纠结着,眼里一闪一闪的都是挣扎中的溢彩华光。
踟蹰了很久,都没见留夏说话,周程眼睛一闭,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生气了?哈哈……就闹着玩,你要是看着我心里闹得慌,那就不要别看了,得了,本少不会难为你的。”
留夏想这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到这种程度呢?不过显然她还是太看得起他了,有些人就是可以脸皮厚道这种程度。
既然警报已经解除,那么她也不想再跟他废话,毕竟她这几天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何况眼前这一个还是始作蛹者。
“既然周少没什么事了,那就请回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这样守在这,我可睡不着。”留夏把报纸一收,脸上毫不掩饰赶人之意。
“我果真是不受待见?”周程讪笑。
留夏依旧沉默,显然不想理他,只等着他自己离开。
周程无力反抗,可能站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下来,他回头,对留夏说:“我刚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看见成总和你姐姐在门外,要不要让你准姐夫和姐姐进来。”
在说姐夫这两个字的时候,周程特意加重了声音。
这一回,留夏终于动了,先是眼睛缓缓一闪,很轻,突然间变了脸色。
周程想,如果可以,宁留夏说不定当真会扔一个枕头过来。
不过她没有,她很好地掩饰住她的表情,只是她眼里的错愕恍惚间变成一簇又一簇火苗,他看得很真切。
她侧过身看向周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一字一字,说:“让——他们——滚。“声音一顿,“还有周先生也请你快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