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两层的旋转式餐厅,奢华的水晶吊灯从高空垂落,戈洛的宴会厅,灯火璀璨,银制餐具熠熠生辉,远眺,大片琉璃之外是灯火阑珊的锦江美景。
入目之处,或衣着光鲜的时尚丽人,或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或珠光宝气的贵胄妇人。男人们则是在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光鲜亮丽间满目笑意。
留夏挽着成炀的手跟着成炀缓步进入宴会厅,璀璨灯火下,她淡笑不语,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咒骂连连,礼服过窄的下摆,使她不能迈开小步,只能小步走动,可是成炀却一再加速前向。每每接受到她暗示报怨的目光,他都置若罔闻,一面带着她在人群中自如穿梭,一面与来人行云流水般抿笑寒暄。
无论来人是商业精英还是大家闺秀,又或者时尚丽人,他都能找到合适的话题与他们寒暄,往往引来众人的嬉笑声,尤其是女子的笑声,这个时候她都很好地充当了一个称职的女伴,四十五度的浅浅微笑。
一路笑着走向宴会厅中央,一个穿着浅灰色做工精细的西服的俊朗男子正朝着他们走来,看样子是个年龄不过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似乎是成炀熟悉的人。
成炀也看见了那个男子,缓下脚步,低头在她耳边低呢,别人看来似乎亲昵无比,但是他的语气却是冰冷带渣,“王致觐,鼎盛集团的少东,王董的大公子,不过两年前因为桃色绯闻,被他的妹妹和妹夫设计从鼎盛总裁的位子上拉下里,如今是鼎盛旗下子公司憬华娱乐的负责人。”他浅笑,目光深沉,向她介绍来人。
这时王致瑾已经离他们很近了,成炀抬起头,已经一副含笑温润的模样。三米开外,便听到王致瑾的笑声:“成总,我可听说你好事将近,不知何时请我们喝喜酒啊?”
成炀浅笑:“要是我结婚,喜酒自然少不王总你的。”他说得暧昧不清,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突然将她拉前一把,“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王总,这是我的助理宁留夏。”然后朝着王致觐介绍,“留夏,这是憬华娱乐的王总,他们公司旗下可有不少当红明星。”还有不少是他成二少的红颜知己。
留夏微笑地向王致觐伸手,既然她摇身一变成了成二少,自然得拿出助理的样子来:“王总,你好。”王致觐眉里带笑地握上她的手,眼睛偷偷看了成炀一眼,揶逾道:“我道说这洛城的美女都去了哪?原来是都去了成氏。”前面的话王致觐虽然一直看着她,但却是说给成炀听的,“宁小姐,你们成总当真是艳福不浅啊。”王致瑾的桃花眼定在留夏身上,似真似假。
成炀不语,眸底澄清,似乎一切与他无关,他只等看她的好戏。被他拖到风口浪尖,自然躲不过被这样的反问,她硬下头皮笑道:“王总说笑了,谁不知道憬华娱乐可是将洛城的美女囊获其中。要说艳福不浅,我看王总可比我们成总有艳福多了。”
“哈哈…成总,你可得给宁小姐多加点工资,这么衷心护主的助理可是不多见啊?”王致觐笑起来,被她话里带话的讽刺竟然没有半点尴尬恼怒之意。
“王总见笑了,是我的助理说话没轻重了。”成炀看完了好戏,这才插话进来。
而她只能赔笑,成炀和王致觐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小插曲感到任何的不适,反而越聊越起劲。王致瑾离开之前,还不忘邀请成炀:“成炀,我上回说的,在洛城建影视城的事,不知道成总有没有兴趣。”
成炀含糊了几句,等王致瑾走开几步,成炀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嘴角微沉,压低声音轻喊一声:“若若……”余光瞟到前方王致瑾离开的方向,然后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很快敛去。
成炀又带着留夏在人群中穿梭,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聚会不过是变相的相亲又或是变相的利益联合。成炀高兴的时候,偶尔还会介绍几个老总给她认识,她的身份则一律是他的助理。
好不容易成炀被那些关系熟练的老总缠住,她偷偷溜到角落里,偷得浮生半日闲。嘴角微微抽搐,皮笑肉不笑地在宴会厅里笑了大半钟头,现在终于不再伪装下去。刚敛掉嘴角的笑容,抬眼便看到李然携着李太太进来,立马有人向他们迎上去。
没过多久,李然也看到她,留夏没有回避李然的目光,也许是他渐渐消瘦的下巴刺痛他的眼睛,让她一时移不开眼睛。也许是看到她眼里的疼惜,李然冲她咧嘴笑了笑,一排雪白的牙齿如他白皙的皮肤,那笑容是她在这个宴会厅里见过的最纯的笑容,不掺杂任何的杂质。
很快,李太太拉了李然的衣服,李然止了笑容,眸色一沉,扭过头和身旁的人交谈寒暄起来。
留夏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铮亮的银制餐具上,上面有她喜欢的草莓蛋糕。一天没有吃饭,如今看见精致可爱的草莓小蛋糕,食欲一下子被挑了起来。
目光停留了好一会,留夏咬了咬嘴唇,想了想,拿了个乳白色的餐具在手上,正打算拿手边不远处夹子,脚刚挪过去,就有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拿过夹子然后落在她垂怜已久的草莓蛋糕上。
几乎是同时,留夏瞪眼怒视那个偷她心爱的蛋糕的小偷,那人将蛋糕放在她手上的银制餐具上。她一怔,银制夹子被放回了原处,水晶吊灯的流离光芒射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并没有一如这宴会中的众人一般,中规中矩地穿着西服,而是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风衣,像是风尘仆仆的旅人,精致得比女人还要细腻三分的脸部线条,配上不羁眉角微微上扬,黑眸暗色明浅,即使明亮的灯光也依旧黑亮。他的放荡不羁似乎并没有破坏宴会的气氛,反而给枯燥乏味的宴会平添了一到亮丽。
留夏被那人精美的容貌看傻了眼,久久凝视,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人突然倾过身体,轻佻道,“我说是什么香味这么得迷人,原来是美丽的姑娘的发香。”
留夏猛地向后一退,克制住怒气,小心警告那人:“这位先生,我看你是走错地方,这里可不是酒吧,夜店。”
那人却笑了,微微勾着嘴角,甚至眼里带笑,丝毫不在意他的警告,反而更加放肆:“这么美丽的秀发,若是用青玉钗将它挽起来,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定是要美上三分。”
留夏不想与一个疯子计较,但是还是忍不住暗暗讽刺:“这位先生,我看你是真走错地方了,在我叫保安之前,希望你识相点能自己离开,不然怕是要让大家难堪了,何况这里来得可都是洛城有头有脸的人,这位先生该不会是想一夜出名吧?”
“宁二小姐,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如果你想登上明天报纸的头条,那你就把保安招来吧,我倒是还没玩过这种游戏,至于一夜成名,说不得是宁二小姐你?”
“你……”留夏一愣,面前的人到底是谁,竟然知道她是宁家的老二,五年,洛城甚至遗忘了地产大亨宁启云,她这个女儿更是无人关注,只是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么知道我是……你到底……”未等她说完,那人已经上前走过来,几乎要贴上她的身体,头一歪,恰好的角度在别人的眼里好似那人就靠在她的肩上,只是他做了一个较为暧昧的动作,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宁二小姐,还是稍安勿躁的为好,若真是引来众人的目光,我们明天可真是要上头条了。”
留夏挺直腰杆,平复情绪,眼睛落在手里的草莓蛋糕上,似无意撩拨:“你调查我。”
“宁二小姐,我不过是在来之前做了一些功课而已。”他不羁的黑眸深深浅浅,连明晃晃的灯光也黯然失色,“只有了解自己的战友,才能消灭自己的敌人不是吗?”
“战友?”留夏心里一惊,掩去所有情绪,淡淡道:“这位先生,我看你是真喝醉了?你该不会是哪个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病人吧?”
那人不怒反笑,黑亮的眸光璀璨耀眼,“宁二小姐何不听我把话说完呢?”
留夏冷笑:“跟一个疯子有什么话好说的呢?”脚向后退了几步,正打算转身摆脱那人,那人不温不淡的声音扼住了她的脚步。
“我能帮宁二小姐实现愿望,宁二小姐还愿意和我谈吗?”
“愿望?”
那人的嘴唇缓慢地一张一开,但是没有看清楚了,是四个字:“扳-倒-成-炀。”
“真是可笑,你有听说过把自己的靠山给扳倒的呢?何况他还将会是我的姐夫。”
那人妖冶一笑,走开,“可他还是你的杀父仇人,我就不相信宁二小姐不想报仇,而我也同样想要看到那个人倒台。”声音很轻,杀伐战戮在那人嘴里还是吃饭一般,很自然,自然到她差点被引诱答应。
留夏讥笑:“即使是这样那又如何,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和一个疯子合作呢?比起你,他更值得我去依靠。”
那人讪讪放下手,依旧笑若星辰,自信无比:“我想宁二小姐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会只是帮那个人来挡新闻吧?”他的声音一顿,掏出名片递给她,深蓝色的封面上,偌大的周字使她心一惊,“而我绝对是你要找得最合适的人选,何况……”
那人眼里笑意更深,甚至有些挑衅地看向她身后,她心一颤,顺着那人的眼睛扭头望过去。成炀站在水晶吊灯下,黑眸渐渐黯色下来,就算明亮的灯光也去不了那眼里的黯黑。
“你已经别无选择了。”那人终于把话说了下来,留夏扭过头,那人的眼睛有着和成炀一样的黑眸,黑亮闪烁。她一惊,被那人拉住,声音很低,却很轻佻,“这次算是我帮宁二小姐的。如果你想通了,名片上有我的电话号码,我的话随时有效。”然后忽然放开她,朝着成炀走去。
留夏紧紧将那张深蓝的名片攥在手里,手心早已湿润一片。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那张名片上的周字后面的那个字肯定是个程字。
周程,城南望族周家即将的第四代掌权人,周三少,敬腾集团的总经理,人称商界鬼才,是周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子,也是现如今唯一能与成炀抗衡的人。
成炀,周程,他们说得都没错,今天她的确是有备而来的,请君入甍,如今君已经入了甍。周程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很快,也许不需要很久她就能得尝所愿。
其实她早就派了调查过周程,自从周程任敬腾总经理后就一再想与成氏动手,虽然只是暗地里的几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表面上好像和平相处,但他和成炀绝对不会成为朋友,他们就会是敌人,因为利益所向。
而她今天参加周氏聚会的目的也是为了周程,成炀既然愿意给她一张入场卷,她为何不用呢?她刚刚的表现应该算是可以拿八十分,而她假装不认识周程,将他当疯子,不过是为了杀杀他的傲气,她要和他合作,就必须让周程打心里尊重她。
她将是周程的盟友,而非棋子。
所以这张名片注定还要再在她这里躺几天。
周程,但愿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