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玕的心猛的刺了一下,英雄泪...,他竟然也曾为她流过泪。既然如此,为何十六年...十六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不管怎么,他终究是抛弃了她。想着琅玕冷冷道,“你不必对我说这些?我知道你今日让我来是为了何事。我告诉你,我不想...”
“有一份吴氏的亲笔血书,能证明是南朝达奚皇族和程誓贺联手,诬陷轩辕将军叛乱的。”梁以平脱口道。
琅玕深吸口气,“那又怎样?他叛乱与否跟我没有半分关系。他从没当我是轩辕家的人,我自然也没兴趣帮他翻案。再说就算你拿到了吴氏身边的侍女,可是那份血书,我料定不在她的身上。”
“那在哪里?”梁以平急急追问。
琅玕阴恻恻的失笑出声,带着挥不去的怨怼,“我说了,我没兴趣帮那人翻案。所以血书爱在哪里便在哪里。别说是帮他翻案,他想做的事,我一件都不会让他逞心如意。”
“你...”梁以平脸色黑青,“咔擦”一声脆响,手中的酒杯捏的粉碎。
弑龙霍得抬起右臂挡住琅玕,纵然在她心里也不赞同琅玕这样言辞,可是面对梁以平的盛怒,她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琅玕这边。
琅玕轻轻推开弑龙的遮挡,就见梁以平握着残片的手心,一滴滴血珠滚落下来,而他赤红着双目,浑然不觉。
“梁将军,既然宴我已经赴了,酒也喝了,小曲也听过了。话不投机,琅玕也就不多留了。”琅玕从容的站起身,看了眼正和梁以平相对的弑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帮梁将军处理下伤口,擒虎,你从我回陈候府。”
说完再不多看梁以平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梁以平没有拦她,他的心情似乎还处在刚刚琅玕话语激起的澎湃起伏中,直到琅玕已经转出了绣屏,他突然从齿间用力压出几字,“你的父亲是忠、信、仁、勇的大英雄,你不该...”
琅玕听他出言,浑不在意,脚下片刻未停,仿佛他的话是空气,出口就已然飘的半点不存。可他话还未说完,琅玕也还未摸到门扉。外门瞬间被推开,老板娘-云湄带着满脸春风似的笑容走了进来。她是什么人物,风月场中没有没经过见过得,嗅着房中的气氛,心里已经猜到八九成。脚下莲步微微一划,醇酒般笑声就已经把琅玕迫回了里间。
“梁将军大驾光临,云湄后知后觉,才听不懂事的下人提起,赶着过来。怠慢了!”云湄本就生的如水撩拨,声音出口,直麻酥到脚趾头。就算再刚硬的男人,怕是也要化作一滩春泥。
虽然有弑龙在身边,但梁以平毕竟是男人。况且云湄的话语虽娇媚,却没有寻常烟花女子常带的嗔怪。明明是梁以平没有知会她,她只说是自己不查怠慢。梁以平绷紧的脸,也不由和缓下来,“云老板,客气了。料想此时不是云舒阁的正经待客时辰,所以没有叨扰。”
云湄听言,笑的更是柔软,“梁将军是稳定西陲的功臣,又是程公子前日特别嘱咐要周到的贵客。您对云湄说叨扰,岂不是要打云湄的脸吗?”
弑龙不知道女子还是可以这样说话的,与她素日的性子十分格格不入,不免面上带出不屑,瞥了眼梁以平,低头拿簪子替他挑着肉里碎片的动作粗鲁起来。梁以平立时有些尴尬,似是解释,“前日程将军的公子,重宝兄在云舒阁请了我一次。云老板,好记性。”
云湄似是故意惊呼,“呀!梁将军的手...我那里有金疮药,我叫人取去。”说着叠声唤人。弑龙更加不悦,下手更狠了几分。梁以平不是真的感到疼,还是畏着弑龙,牙齿轻磨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湄看在眼里,心里瞬间有了计较,余光看向琅玕,又道,“倒不是我记性好,实在是将军为人高洁,我这里的姑娘都挨不到身边。只这一点,就不同于云舒阁常来的客人,由不得我记不住。”说着扬起笑脸,直端详起琅玕,“将军今日宴请的必是贵客,可惜我面生,不知是...?”
云湄短短两句马上就化解了梁以平的尴尬,果然弑龙虽不抬头,但手下的力道明显轻了不少。梁以平感激的再次看向云湄,直言道,“这位是西麓来的郎先生。现下是陈候府上的门客。”
云湄听言,更加大胆的看向琅玕,上上下下将她端详仔细。出口惊赞,“我以为门客要么是些沉冗的老先生,要么就是獐头鼠目的江湖人。今日见郎先生,才知道还有翩翩佳公子。这样的气韵相貌,便是我云舒阁里的女孩子也要被比下去了。”一行说一行往琅玕又贴近些距离,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
琅玕对于云湄这样的女子也是凭生仅见,出于女孩儿的本能,她向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将曾经看过的几本杂书中描述的风流女子都过了一遍,再对比眼前的云湄,更觉得云湄的行事练达还胜了十分,竟是活脱脱从书里走出来的,又比书上的更好。
人人都说书是良师、是益友,正因为琅玕博览群书,才能在此时极快的稳定下来,回了个从容的淡笑,“云老板言过了。郎干自幼怯弱,实在撑不起一个‘佳’字。在这里也耽搁不少时间,郎干先走了。”
云湄不想琅玕竟别过她的亲热,心中一沉,脸上却笑容不改。杨柳细腰微微向后一倾,堪堪挡住琅玕欲走的身形,“郎先生是梁将军的贵客,我若就这样让先生走了。真就是云湄失礼了。刚刚听先生点曲,又豪赏一番。知先生必也是爱惜风月之人,不如让这里最红的如兰,为先生舞上一舞。一是聊表云湄待客之诚;二来,为先生和将军助兴。若她能小有福气,得先生指点一二,也有助于如兰的精进。如此一举三得,先生可莫要推拒呀。”
琅玕刚刚的从容都是从书里现想现卖,可此时云湄的风情却是比书里描述的还要活色生香,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云湄可不等琅玕多想,合掌‘啪啪’拍了三下,高声道,“叫如兰亭台献舞。”
云湄的话在云舒阁里向来如同圣旨一般,底下忙有人应声,不多时,便见一位妙龄少女轻盈盈的走上舞台。
她身着水蓝色露腰小袄,一套装扮甚是紧身,越发透出蛮腰似柳,玲珑婀娜。下身一条长裙缀满金丝亮片,袄边、袖口和裙摆都串了皂荚大小的金铃,一路行动发出仿佛泉水击石般的‘叮咚’清响。
别的还好,尤是肌肤如凝脂雪白,舞还未跳,先已经夺人眼球。
琅玕望着楼下亭台上的如兰,目光也不由被这绝色少女抓住,回身又坐了下来。口气故意带着轻佻,“云老板,看兰姑娘,该不是出自大宏地域吧。”
云湄不错眼的看着琅玕的。自从昨日得知陈承黎因他受伤。而从陈承黎的言谈,对他多是赞赏和维护,甚至不惜为他涉险。她便知道,在陈承黎心中他已经有举足轻重的分量。
所以此刻她也就不能不多关注些他。在她的思维里,陈承黎是从没有对谁这么在意过的。如此不寻常的人,她必须要替侯爷看准了,决不能让她蒙混过关。
听言,忙收了收心思,笑道,“她是大宏人士,只从小在西域的杂耍班子里混营生,所以舞艺带了异域风格。”
琅玕点点头,又将目光放回楼下的如兰身上。乐声一起,果然不是大宏寻常的琴筝笛萧伴奏,琴师换了一帮弹琵琶拉胡琴的师傅,其中的手鼓格外突入,如兰踏着节奏轻快的鼓点,立时轻快的跳起来。金铃随着如兰不断扭动的腰肢,发出珠玉落盘之音,一头飘洒的秀发满场飞舞。璀璨处好似黄沙浓卷中的一颗金粒,轻盈处好似柔风习习中招展的兰叶,妖娆与清纯齐飞,美貌与技艺共妙。
乐起不久,便有一人悄悄走了进来,立在亭台之下,目光中露出缱倦的温情。琅玕目光忽的一凝,余光瞟过云湄。果然就见她,面色一紧,马上冲梁以平辑首笑道,“二位担待,云湄有点儿小事情,少陪。”
梁以平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无妨,云湄立即飘然走了出去。
琅玕看向梁以平,“那人是谁?”
梁以平道,“是宜王世子,长英。”
她刚和梁以平交换了下眼色,突然亭台上跳的正好的如兰,似是走神,竟脚下一偏,跌坐到了地上。就在眨眼间,台下的人已经一个箭步飞上舞台,一把扶起倒地的如兰姑娘。
琅玕勾起唇瓣,细细端看起这个艳名在外的世子。他一身华服,然并不显得纨绔,腰身极挺,轩宇分明,英武之气显示出他性格的率直,只有一双桃花瞳,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轩朗之中分外重情。
琅玕悄无声息将窗门关了起来,她已经明白的觉察到一些事,接下来楼下必是忙乱,她并不准备凑热闹,那自有老板娘云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