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姨不由叹了口气,她知道劝不动琅玕的。月华清清,园中花草愈冷愈香,她看着琅玕甚满意这个住处,转了笑道:“侯爷真是有心了,先让人安排了这里。必是揣度着你喜欢呢!”
琅玕不在意的迈出了门槛,爬蔓一溜紫藤,带着铃铛一样的花朵,在夜风中曳曳晃晃。引得她不禁想伸手触碰。她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往日这样潮湿的更夜,她是想也不要想能走出门的。
忽然院中黑影一闪,接着弑龙一身夜行衣走了出来,冲眼见琅玕厉姨都在廊下迎她,忙扯下脸上黑罩,“姑娘,我回来了。”
琅玕见到她,心总算放了下来,“可顺利?”
“嗯,还好。一切都和姑娘设计的不差。他们果然是要下手。”
琅玕听言,口中浮出一丝轻笑,“若是如此,那刚好印证了做贼心虚,却是不负我所料。”说着又道,“擒虎大哥可好?”
弑龙不易察觉的染上一丝霞光,“哥哥跟了梁将军,一切都好。不过,哥哥说,梁将军想见你。”
琅玕想了一下,“也好,反正我还没好好瞧过京城。明日,你让他们来一辆车接咱们吧。对了,以前常听擒虎说起繁华之最,当属云舒阁。地方就订那里好了。”
弑龙也听擒虎提过,当下叫道,“姑娘怎么要去那...那种地方?”
琅玕看着弑龙紧张的样子,笑意更深,“那里可是男子人人趋之若鹜的好地方。以前我身子不能出门,也没有宽裕的银子;现在既然有人请,我自然要去见识见识。怎么,你怕你的梁将军破费吗?”
弑龙一下羞红了脸,一面嗔道,“姑娘,你就不学好。”一面疾走进屋,换衣服去了。留下琅玕和厉姨笑的更重。
白日里的京城,熙熙攘攘。荆城的集市琅玕也见过,只是那里毕竟是边陲小城,纵然热闹却总透出一股乡土气。来往客人的穿着打扮也寒酸些。今日一见京城的繁华,琅玕也不由赞叹。
梁以平预备的车马,外面看不出挑,里面却舒适。擒虎因熟知京城,边一路为琅玕和弑龙讲解。
“姑娘看,这条街叫缀宝街,街上的铺子古玩字画应有尽有,那边那个是老字号,闲玩居,里面没有孬东西,价格嘛,当然也高的很。这家是袭墨斋,大概现下能找到的书籍这里都有,即便一时没有,也可以留下名录让老板代寻。我知姑娘是好这些的,等没事的时候,我再带您来好好逛逛。”
琅玕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一街的铺子,果然都雅的很。书画墨宝珍玩自是她从来喜爱的,遂也不拂擒虎好意,笑着点点头。
擒虎更得了兴致,绕过这条街,擒虎又道,“这条街上,卖的多是女孩喜欢的胭脂香粉,针头线脑,裙服绣样。您看这一家,名唤,一脉香,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香料铺子,我知道不少朝中亲贵的后宅都是到这里采买。”
琅玕听言,将眼有意多打量下这家铺面。四层楼的门脸,显得大气不凡。“你可知,这是谁家产业?”
擒虎一愣,他没想到琅玕竟会对女子的东西多留意,以前在水阁的时候,所有姑娘的玩意她都是理也不理。想着不由细细端详起琅玕,虽然是一身男装,但是竟比水阁的时候精神很多,身上也长了些肉,不留意,真也算是个清秀俊朗的后生。果然如弑龙先前说的,姑娘的病大有起色。想着不由笑道,“也爱没了,姑娘的身体果然见好了。怪不人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姑娘走出水阁真是太对了。”说着嘿嘿笑起来。
弑龙白了他哥哥一眼,警告他话说的造次了。她这一路跟着琅玕行来,姑娘的心思深不可测,此时问这个,她可不信是因为要买香料。“姑娘问你,这铺子是谁家的呢?”
擒虎这才反应过来,讪讪道,“这个...我又不进去。一时真不知道。姑娘要问,我回去必细查查。”
琅玕应了一声。弑龙抢白起来,“哥,我说你呀。都不小了,好话又不会说,殷勤又不会殷勤。连香料铺子也不进,可见你没对姑娘上过心。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能有嫂子呀?”
擒虎素来都比弑龙憨厚,这位兄长也没有别家兄长的架子,对妹妹宠着让着多,板脸管束一次没有。所以弑龙才能对擒虎说话如此无所顾忌。这次也不例外,几个月未见,擒虎越发由着她,一句反驳不说,只是低头憨笑。
好在马车很快转过了这条街,云舒阁到了。
此时晌午刚过,来人不多,经过*歌,这里显得别样的清净。琅玕打量着梁以平包下的这一间雅室,鎏金宝鼎中燃着淡淡熏香,绸丝缎幔点缀,正中一扇锦屏,绣着闲话照水百花花样,将屋面隔断。内室沿着墙壁一排花梨多宝格,上面陈设的玩器,安排得当都是精品。
梁以平早已等在内室,看见琅玕走了进来,不由眼前一亮,她比月前在西麓时面貌天差地别。虽然还是瘦的锒铛,但是病容已消。他心里不由欣慰。
“梁将军久等了。”琅玕辑首冲梁以平拱了拱。
“先生哪里话,我也才来不久。先生想吃些什么?这里我也是前两日一次来,今日是第二回。实在也不不摸门路。”
琅玕笑道,“捡贵的上两样吧。我想以梁将军现在的地位,是请的起的。”
弑龙一僵,梁以平已经起身吩咐上菜。
菜式上来,果然都是龙肝凤胆的精贵菜式,做法考究,色、香、味兼而有之,琅玕只尝了尝,又说道,“无趣,不如让楼下,弹弄琴筝,来些调子助助兴。”
弑龙听言又是一僵,梁以平却又起身去吩咐。少时,果然楼下响了起了悠悠琴音。
一曲弹罢,琅玕轻轻拍手,“好曲好调。“说着,轻浮的再看向梁以平,“梁将军若有散碎银子,不如替郎干赏赏他们。”
弑龙尴尬的脸已经全红,站在琅玕身边恨不得有道地缝让她钻进去。梁以平还是没有任何推诿,打开楼窗,顺手便向下将整袋银子扔了下去。楼下瞬时想起一片喝彩,“谢客人打赏”的话语此起彼伏。
琅玕听着楼下的谢赏之音,毫不掩饰的露出得意。端着杯盏抿了一口,尤似不足的叹道,“既然是喝花酒,怎么没有美女作陪?梁将军,不如让她们上两个绝色,陪咱们可好?”
这次弑龙是再也坐不住了,跳起来道,“公子...”
琅玕不理她,仍旧不错眼的看着梁以平。梁以平压了口气,这一次却没有迎合,只坐着不动。
琅玕似是终于得到想要的结果,戏谑的看着梁以平,朗声大笑。
梁以平不由气恼,“请适可而止,别的我都可依着你。可...可...”他本就不善颜色,这种话说的更是结巴。
“可一个女子,要什么女子作陪是吧!”琅玕接过他的话,笑的更是欢快。“梁将军,果然已经知道我是谁了?”说着,目光瞟向擒虎。
擒虎也被琅玕刚刚的做派唬了一跳,听她这样说,更是冤枉道,“我...我什么都没说。”
“不是他说的。”梁以平出言,“我第一眼见到擒虎,就认出了他。虽然那时他还小,可我每次去轩辕将军府上,都见到他在认真的操练。我那时已经觉得他是个人才,有时也会陪他一起练练,那时他便喊我一声大哥了。”
擒虎听言将头低了下去,他心性耿直,这种动作,自然梁以平说的都是真的。弑龙也撑大双目,估计那时她更小。
梁以平接道,“后来,我有军令离开京城,再回来,擒虎已经不在轩辕府上。倒没想到,会时隔十几年再次见到他。真是机缘。”
“这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你们是认识的。可梁将军没想过,擒虎已经另投他人吗?”琅玕语气淡淡。
梁以平冲口道,“那不可能。我那时见到的擒虎心里眼里只有轩辕将军和夫人,似他这种性格,三岁看老,他便是死了,也是轩辕家的人。”
擒虎听到梁以平这样不解思索的评论,眼圈不由红了。这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情绪。就连弑龙在听到夫人二字时,眼中也一片潮红。
“我那时年轻,轩辕夫人身怀六甲,我以为我出去回来还能赶上恭贺将军添丁。谁知却一去经年,听到的是一尸两命的惨剧。”说着,梁以平情绪起伏,再也压不住,仰头灌了一杯酒。
琅玕还是淡淡,“既然是个已死之人,你如何会怀疑此刻还在人世。”
此言刚落,稍稍平复的梁以平情绪再次被吊起,“你以为轩辕将军好过吗?传闻夫人生产之日,天降异象,妖龙穿云,轩辕将军挥剑斩龙首,便到今日京城里还是有人会记得这件壮举。可我不信。果然有一次轩辕将军酒醉呓语,留着眼泪,不住的说着女儿...。你知不知道,他是个刀架在脖子上眼都不会眨一下的英雄,英雄落泪,那是要伤心到何种地步的事情?这次我见到擒虎,再看到他兄妹俩对你的维护,便是个傻子,也猜到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