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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谋乱江山 第二十三章 详问麓中事 中

裘贵眼珠一转,忙应声,“大人要办的事,卑职一定尽心竭力。不知是何事?倒要劳动您来此一趟?”

“也没什么。左右不过是养病之余,要我旁观些西麓的官风学风之类。您知道的,朝堂我并未涉足,只是猜想师叔此意,怕是要为新朝选材吧。这选材嘛,当然是贤者举之,庸者去之。可我初来,身体又差,对西麓不明底细,又没那个气力查办。这要如何回禀?正在犯难,可巧您就来了。”

裘贵听言,一丝窃喜流出眼底。他心中暗道侥幸,这位掌事果然是真神。听她的寓意,竟是国师大人的秘密钦差。还好刚刚烧对了香,磕对了头。若此次她真能在国师那里说上两句好话,不怕自己未来没前途,想必期望良久的院首之位,也近在咫尺了。

琅玕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裘贵,继而又说道:“裘大人,多年在此为官,想来定有些建议。不妨说来听听,咱们参度参度,或许能帮上师叔,也不一定。”

“咱们…咱们…“

郎干竟是用了咱们。这样一个词,瞬间让裘贵觉得自己已经是得宠近臣。光明的前途,高升的将来…竟放佛触手可及。

那些梦一样美好的画面,一幅接一幅在他眼前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只感到难以抑制的心跳加速。然而近乡情怯,激动之余,他也紧张起来。下面的回话,对他可谓至关重要。怎样回答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呢?脑中快速思索,不想留下一点点的瑕疵。这样斟酌着,落到喉头,他竟语塞了。

琅玕倒像忘了一样,目光径自从他上穿过,落到院中几株贴梗海棠之上。心神似是被密密的绿意俘获,饶有意味的欣赏起来。

见琅玕得趣,裘贵刚好得了时间,梳理一下自己因太过激动而混乱的调理。正要掂量着开口,琅玕却抬手一指,对着粉衣丫头道:“这院子虽小,景致真是不错。那海棠花,不错眼就开了。你去,给我摘过来吧。”

粉衣丫头应是,停下捶腿的动作,忙过去连枝带叶扯下,放到琅玕的手上。

裘贵一个转念,想好的言语,马上换了一翻底稿。语带苦楚道:“景致虽好,真真院子小了些。但按西麓的规矩,没有院首的批示,也只能是这样了。您在耐烦两日,过几日,我再去和他周旋一下,一定给您换个大些的地方。”

琅玕转动着手里的海棠枝,雪白的海棠开的孤芳自许。她挑了挑眉毛,“那倒不必麻烦,我觉得这院子不错。不过说起院首大人,也是郎干轻慢,还没拜见呢。”

裘贵见话题扯到院首身上,心中大呼快哉。随即摆手劝道:“您不去也罢,不去也罢吧。去了,怕也是见不到的。”

“哦?此话怎讲?”琅玕将海棠轻凑在鼻前,深深一嗅。

“院首大人也病倒了。已经有近十日卧病在床,诸事不理。”

“院首大人也病了?呵,这就难怪了。我说呢,怎么闹*这么大的事情,他竟没露面。原来是病了。”海棠清幽的香气,让琅玕不禁又深吸几口,恍然大悟中带着闲适。

裘贵可不想放过这个话茬,径自将身子向琅玕近了近,低声道,“若说院首大人也蹊跷,这病来的又急又猛。平素倒是安泰,这个节骨眼儿上竟说病就病了。就像早知道,刻意躲着一般。 ”

琅玕没有打断他,只把海棠在鼻下游走。他似是得到了鼓励,继续说道, “我听说他是撞了邪,整个府邸堆得都是艾草,整日烟熏火燎的。”

说着不由声音压的更低,“我还听说,他请了西面地界的巫师,为他驱邪。诡秘的不得了。呵呵…这章院首,可一直和程大将军亲密的很。倒不知,他这一病…是否随了程将军的心啊。”

琅玕不抬头,心中思量。这裘贵虽然势力,却不笨。也已经看出*不是书生意气这么简单,幕后定另有势力在操纵。可不得不说,他也算不上精明。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算到程誓贺头上。

想此时,他想要的乱中求胜已然定了,断不会再节外生枝,若*真的闹起来了,他刚刚定下的辅政之职,岂非不稳。现在他是求稳都来不及,绝对不会蠢到煽动*来给自己挖坑。

想到此,琅玕不想深谈,遂不着痕迹的跳了过去,“所谓病来如山倒。人食五谷,生病的事自然难免。也许章大人就是赶巧了吧。不过他病了,可*闹得如此凶,你们几个副院首竟没有管事的人吗?”

裘贵不想琅玕竟不在意,不由喉头一哽,继续的话题又咽了回去。心思一转,另接话道“唉,您有所不知。西麓虽然院首只一人,副院首却又四个。大家明面上分了司政、司学、司务、司律,看似各司其职。可落到大事上,就只院首一人的话可听。我们这些不过是摆设。”

琅玕点头,“也是,权力极中便于管理,只是却对管理的人要求严苛,行事半分偏差不得。往往一点小纰漏,就能酿成大祸。集权,是利也是弊呀。”

裘贵听到“纰漏”二字,心中不由一喜。这是郎干言明对现任院首的不满吗?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敢造次。又忍耐不得,只得应承试探,“对对对,所以院首之职,一定得是忠心克职的方能做得。不说别的,西麓可是朝廷人才的仓库,将来这里走出去的学子,说不定就是哪方的栋梁,真是偏差不得。我时时想起章大人的劳苦,就自叹佛如啊。”

琅玕自是对裘贵的心思洞若观火。轻轻抚弄着海棠,显得极为喜爱和呵护。突然手指猛得下了力道,竟将整枝枝条上的叶片一一拔了下来,独独留了一只粉白的花朵。

她慢悠悠的将海棠放到裘贵手里,“裘大人何必做司马牛之叹。世事无常,花开花谢,说不定什么时候您也要身兼大任,倒时您一人独大,可不要推却,不能啊。”

琅玕话落,裘贵一双眼睛就像闪着星星。狠狠咽了咽唾沫,才颤抖道:“若真有一日天降大任于裘贵,裘贵必然不敢忘了国师和郎先生的大恩大德。”

琅玕恻恻一笑,骷髅的面上尽显鬼魅之意。“裘副院首,这是怎么话说的。你要知道,郎干只是据实承报,可没有答应您什么呀!”

“知道知道。裘贵心里都明白,自助者天助。无论结果怎样,我都跟定了先生。从今日起,裘贵对先生惟命是从。”裘贵急急站起身,躬身一礼。

琅玕面色平和,待他施礼后,方才抬手示意他继续坐下。“裘大人,真是个多礼之人哪。也罢,随你吧,好坏都是你的造化。不过我初来此地,面上总要投其所好。不知章大人有什么喜好?”

琅玕如此说,在裘贵心中就是应承了,这么想着,院首的职位竟是十拿九稳。不由心花怒放,赶紧回道:“说起章大人,倒奇怪。他一不好酒,二不好色,以前都是喜欢附庸风雅,家中挂着了许多真迹字画。轻易不肯请人去家中坐坐,就是怕谁多看了两眼,自己白吃了亏。啧啧,真真是个抠老西。“

裘贵笑起来,一张痴肥的脸上,半条褶子都没有,有些孩童的圆润。只是眉眼间尽是睥睨与不屑,显出他的阴沉。琅玕看着他的面容才觉可笑,低头随着笑了两声,应道,“果然小气。”

“可是这两年,他连这些也不喜欢了。“

裘贵的笑容顷刻由揶揄变为神秘,“他弃文从武了。快半百的年纪,竟要投身武行。你说可笑不可笑?据我探听,章大人这两年间,可买了不少好马。还在他家里西边盖了个马场,其中不乏千里驹,汗血宝马等珍品,粗粗算来,也有千余匹之多。”

琅玕不露声色,心中快速将刚刚听到的内容,整合联系。

艾草-巫蛊-养马…难道…?

琅玕心中一沉,面上却打趣道:“这么看来,你对章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这位章大人行事也有趣的紧,看来郎干是要好好拜访一下,多瞧几眼他收藏的好字画。看他是否同你所说,会肉痛。”

“这是自然。就怕他邪风未祛,再添心疼,那可真要病去如抽丝了。”听郎干打趣,裘贵忙顺梯上墙,谄谄接话。满身的赘肉笑的一颤一颤的。

正说着,不妨厉姨端着药碗走了出来,一看见裘贵,脸色霎时一沉,将托盘重重放在石桌上,“郎大人,吃药了。”

琅玕自是明白厉姨为什么恼她,也不多说什么,捧着碗一口气将药喝干。又把空碗向下空空,扬起一脸乖顺。

裘贵不明就里,明明早上见到这美妇还是一脸和悦,此时对着主子倒变了脸色。主仆之间份位,分明颠倒了,一时搞不清楚郎干的家规,又拿不准这美妇在郎家的份量。不知该说些什么应承,只能一脸讪笑的尴尬着。

“郎大人,屋里早饭已经摆下了。吃了饭,还是回床上躺着吧。裘大人,我家大人身体不好,少陪。”厉姨脸色稍缓,口气却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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