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山地处龙门石窟南三公里,海拔724米,山势初平缓而逐渐陡峭,主峰龙头峰突兀险峻,除山后有缓坡以外,正面则完全是悬崖峭壁。
龙头峰高五十余米,正面面对东军的悬崖上寸草不生,土黄色石壁尖利如削,好似一张巨大的宣纸,如果有人能在那里题上几个字的话,必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不过,此时却顾不得欣赏这样的美景了,东军的山炮一阵的狂轰滥炸,炮火延伸逐渐靠近龙门峰峰顶,意在吓止西军固守阵地,在耀武扬威般的打击过后,终于,吴光新抬出了杀手锏!
“把那架150毫米榴弹炮给老子用上!”吴光新此时已经完全不顾及夏操的典章了,他心里想的是既然老子已经用山炮告诉过那帮混蛋了,那他们还不跑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三八式150毫米榴弹炮,炮管长1880mm,最大射程5890m,威力大的惊人,与之前狂轰西军的山炮比起来,这位可是超重量级的大家伙!
这架巨炮是臧士毅花了大价钱从国防部边防军重炮营手里换来的,光是伺候它就是用去8个士兵,由于重量大,弹丸重,行军时竟然用六匹马托运炮车,六匹马托运炮弹!
黑洞洞的榴弹炮口仰着脖子瞪着龙门山顶的时候,吴光新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
可是,此刻龙头峰又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呢?
龙头峰峰顶平整面不足2000平米,但足以放置少量可扼守龙门山的火炮,因此其地理位置堪称龙门一带最为险要的地方。
此刻山头上芳草依依,劲风吹过,一片簌簌之声,一面写着“中华民国陆军河南第一混成旅”的黄色大旗猎猎作响!
旗杆下,一个人站着,疾风过境,烟竟然也烧的极快,他的军服已然破烂不堪,褴褛挂在身上犹如一面面小小的旗子,军靴倒是崭新的。
他就是李焕文。
李焕文扶着旗杆捏着烟头在鞋底上弄灭了,静静的望着山下密密麻麻进攻的步兵。
“小子们,就看你们了。”此刻,他竟然轻轻的笑了,脸上的血迹和灰泥像要掉下渣来了。
忽然,山下一处闪过一个小小的黄点,随即一声闷响传来:“轰!”
这是东军的重炮招呼来了!在欧洲,李焕文的连队没少吃法国榴弹炮的亏,他对这种重火力十分熟悉,炸到哪,哪就得开一个花子!若是炸到人了,那人估计连骨头渣子都难找到。
“叽---呦---”捎带着尖利的呼啸声,榴弹炮的重弹刺破天空曲射而来!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掀起的热浪就着十几米远也让李焕文心惊肉跳,地面整个如同筛子上的黄豆蹦跳不止。
回头望去,一个直径达3米有余的弹坑还在冒着烟。
“嘿嘿,这他妈才够味!”李焕文说完,又稳了稳旗杆子,然后弓着腰便一溜烟下了主峰,在主峰旁,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恰是正面火炮的射击死角,他早在白园的时候就瞧见了,躲在这,除了步兵射击,基本上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他刚窝进去,紧接着便又是一阵“叽呦---轰隆---叽呦---轰隆!”的炮声。
龙头峰此刻便如一口下着饺子的大锅,任凭吴厨子疯了一般的往里面下饺子,不消一刻,整个山峰如同便要散架一般,炸碎了山石土渣倾盆雨下。
先是土渣,土渣完了是石子,再往下炸可就变成了石块,酷酷啦啦的在李焕文脚边滚下山坡,他倒是不急,优哉游哉的抽着烟,欣赏这一幕久违的圣境。
慢慢的,炮火越来越稀疏,凭借多年的征战经验,李焕文知道,这个时候步兵怕已经上来了,东军正在往山上运输山炮呢。
大家伙太重上不来,山炮轻便倒是好选择。
趁着这档子功夫,李焕文窜回了峰顶,峰顶此时已然面目全非,大小弹坑遍布,原先的草木茂盛已经烟消云散,替代的则是焦土黄烟,有的树枝着了火,噼噼啪啪的响着,经历如天雷般轰炸的李焕文,俩耳朵有些嗡嗡的响,顿时火炮暂歇,又到了这静怡的峰顶,一下子竟然如同坠入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旗杆子不翼而飞,这让李焕文有些沮丧,可是刚转过身,却发现那面旗子竟然卡在了石缝里,星火烧的它满是窟窟窿窿,李焕文倒是喜不自禁。
寻了根树杈子系上,大纛再次飘扬在了龙头峰顶!
“老子一个人的混成旅,有了你,就算是又他妈的开张了!”
吴光新脸上尽是自信的笑容,那榴弹炮的巨大威力世所罕见,在中国绝对算得上最顶尖的火炮,经此一轮轰炸,想必那帮乌合之众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正待他欣喜之时,忽然有人来报,峰顶似乎还有人!
“什么?!怎么?!这小子是吃地忽律长大的吗?!”地忽律方言意指会钻地的虫子。吴光新恼怒不已,却分明从望远镜里看到,那山顶上站着的不是别人,还是那个令自己无比恨透的李焕文!
吴光新暗度陈仓企图督豫的计划一再被这个人破坏,想杀他又杀不死,连他妈重炮都用上了,这小子还他妈活着!龙头峰就那么大一点,光是炸药就用了几倍之多,地面也能给你掀掉两尺,咋个就没炸死这混蛋!
“给我攻!让步兵立刻给我冲上去!火炮,火炮给我继续炸!炸死则个扇净不弄结球子!”吴光新气的都不行了,又是一句合肥家乡的骂人话脱口而出。
愤怒使人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必然丧失基本的判断力,战场之上无数次教训告诉世人,你若是一个真正的大将,那么时刻保证清醒是最必要的。
徐树铮此刻就是这样的,他察觉出了东军的愤怒,原以为吴光新不会傻到看不透的地步,但是当东厢房传来怒吼时,他终于还是失望了。
战局似乎正在朝着诡异一步步迈进,局外者清楚的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西军的人到底去了哪里?!
东军的疯狂轰炸,赵倜的假装愤怒,徐树铮的痛心疾首,无不在说明这场仗东军似乎就要吃大亏了。
少校参谋党少明也察觉到了,不过,他此刻更关心的则是李焕文,李焕文如同一座雕塑一般伫立在龙头峰上,只要一枚炸弹,甚至一颗流弹就能结果了他的性命,难道他不怕吗?
李焕文不怕,倒是徐树铮先怕了,在得知山上旗子旁边的人竟然是李焕文时,心下大惊,想要去阻止吴光新继续炮击,却被赵倜给生生拦住了。
“徐次长,稍安勿躁,演习嘛,最好还是静观其变最好!”
徐树铮知道赵倜更关心的是夏操的结果,与他却是截然相反,他更关心的则是那个傻大胆的李焕文,如果这个人死了,那这次来洛阳倒是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啥也没落着,再说,对于徐树铮来说,一个人才的得失甚至要比眼下的战局更重要!
“来人,去告诉吴督军,切不可再伤了西军将士!”
爱才之心连卫兵都感觉到了。
每个人都是极为复杂的动物,李焕文也是,他无意参与夏操,却稀里糊涂的成为了眼下的主角,倒不是自己非要出什么风头,还了况裕达的人情是其一,其二则是心中那股热血还在激荡着,此刻连他自己都不再怀疑,自己的前途到底是在何方。
东军再次加快了进攻步伐,山炮曲射一枚枚炮弹怒吼着袭来,似乎是要把这座山峰夷为平地,李焕文躲在旮旯里,念道着。
“十,九,八......”
忽然,从山峰两侧冒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杀---!”
前面说过,东军依靠的是步炮协同,而步炮协同最忌讳步兵与炮兵脱节,此刻东军步兵急攻而上,炮兵却还在慢吞吞往山上运输,瞅准这个关键点,况裕达终于发起了最后的反击!
西军共六七千人,分列两队埋伏与山峰两侧,这两侧是李焕文事先便看好的极佳隐秘地点,无论从山下还是白园顶都无法目测,况且此地正是东军步兵刚刚准备绕过悬崖进入攀登山顶的地方!
半渡而击自春秋战国以降便是兵家必用的制胜法宝,况裕达熟读兵法,怎么会学那宋襄公的迂腐?
东军步兵准备登山时,忽然斜刺里杀出伏兵来!怎叫一个惊诧万分!
一些士兵刚刚上了山岗,一些士兵还在山峰下面,一条细窄的登山之路根本容不下这么多士兵,一时回转却又极为艰难,上面的下不来,下面的上不去,于是有的便直接滚落下来,有的则是慌不择路鼠窜而去!
一时间东军阵脚大乱,任凭各营连长嘶声呐喊也无济于事!
反观西军,两支伏兵如钳子一般左右杀来,其势之凶猛,如万千猛虎呼啸下山!
顷刻间,兵败如山倒了!
站在峰顶的李焕文哈哈大笑,恨不得立时唱出一曲《定军山》来!
可是,有那么一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李焕文得意忘形的大笑还未止住,却一不留神后脚踩了空!
“哎,哎---”李焕文任凭如何大喊,也止不住自己掉落下去的势头!
好在,是向后倒,身后一片弹坑,土都给榴弹炮给炸虚了,摔在上面倒是不会多疼的,可是就在他起身之时,却赫然看见深深的弹坑壁上露出一片绿莹莹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