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焕文回到旅店时,正好大松醒过来了,重伤的大松得知龙头已经去世,悲伤不已,双唇颤抖着,两眼紧闭,泪珠不经意滑落,心中伤痛无人可以体会。
李焕文坐在床边安抚了几句,他有些话想问,却不忍心在此时就揭开大松的伤疤,顿了顿便要出去了。
“龙头,我有话说。”大松因激动而颤抖。
众人退去,只剩下大松和李焕文,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大松终于开口了。
“我对不起龙头,是我出卖了老龙头。”一句话,大松的泪水还是崩溃了。
李焕文并不惊讶,因为这几天他已经完全感受到了,自己和龙卫门似乎总是在被别人掌控着,无论你做什么去哪里,似乎对手很快就会掌握。
“那些狗东西不讲道义,说好了不动龙卫门的,可是他们!”
“他们是谁?”
“邢善本,还有一个,我不认识。”
“他们要你做什么?”
“他们说只要接了这买卖,不管成与不成,都会给我们两千大洋。”说完,大松挣扎的起了床,浑身是伤的他跪倒在地,祈求李焕文的原谅。
李焕文没有答话,自顾自的点了一根烟,抽了很久之后,才忽然说道:“大松,你养伤吧,别的不用管了。”
任凭大松在屋里的大声自责,李焕文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刚到院子里,就听见门外传来了声音。
“小哥,我是定县张希同,在下求见贵主。”听声音,像是宴会上的张乡绅,李焕文立刻迎了出来,果然,张乡绅带着几个宴会上见过面的一同来了。
李焕文迎了他们进来,在院子里坐下,萧遥送了茶水过来,李焕文一一递了纸烟过去,几个男人坐在树下攀谈了起来。
送走张乡绅后,萧遥见李焕文一脸铁青,不敢上前搭话,诺诺的站着。
“巴图,你过来。”李焕文吆喝了一句,随即进了屋子。
张希同几个乡绅回家的路上,每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其中一人问道:“张老哥,你说这个李焕文,会不会出卖了咱们?”
“不会,一定不会。”张希同也有些拿不准主意,可是眼下能替他们做主的只有李焕文了,当年他们和司徒明做了约定,无论如何是要保住青田山一带的,洋人想要插手,就是豁出去命,也要跟他们干,但是,昨天宴会上,那个安德森明目张胆的威胁新任龙头,这一点也让他们有些犹疑。
“那龙头交代的事情,我们该咋办?”
“等等看,你先回去把事情准备一下,他不动,咱也先不动,另外,老兄弟们,司徒老哥死了,往后你们得多注意一些,别再让邢家再拿住什么把柄,懂吗?家里的人能送出去,赶紧送出去!”张希同特别加重了语气,看来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在旅店的李焕文倒没这么丧气,让巴图出门打探消息之后,一直在旅店里,窝在屋子里一声不吭,直到傍晚夕阳落下之时,才匆匆出门,萧遥站在院子里,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请问,是洛阳来的明德公司的人吗?”一个身着长衫,头戴礼帽的年轻人站在院门口问道。
“是的,您是?”萧遥问道。
“我是洛阳来的,明德公司的朱小姐托我跟李焕文李老板捎封信,请问,李老板在吗?”
“刚刚出门了,您请坐。”
“哦,不了,您是姓李太太吧?”
一句李太太,让萧遥有些羞涩,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
那人给了萧遥一封厚厚的信,然后便出门了,萧遥拿着信进了屋子,还没等拆开呢,那人又回来了。
“李太太,烦请您给个方便成么?”那人笑嘻嘻的问道。
“先生,您有何事?”
“这定县地界就这么大,我找不着地方住了,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那人说话时一脸的诚恳,萧遥原本就是个心软之人,于是也没想那些,便答应了。
那人要把钱给她,萧遥却推辞不受,正说话间,盛况民过来了,又是背着一身的家伙什,看样子又准备出门,这已经是来定县之后第五次准备出门,可是次次都被拦着,这次他是下定了决心,再不让出门就闯出去!
可是,盛况民一抬眼,却看见了来人,那人也是一愣怔,两人却没说话。
“是盛老爷子啊,您看您又要出去,焕文说了,您就在这住着,等过几天再说,好吗?”萧遥上前就准备卸下盛老头肩上的褡裢,那褡裢里装满了各色工具,小铲子,小兜子种种。
盛况民原准备好的说辞,突然噎住了,继而悻悻的转回,萧遥也是一笑,吩咐给来人找屋子去了。
傍晚吃饭时,一众龙卫门门徒和明德公司雇员们蹲在院子里吸溜稀饭,盛老头喜欢热闹,也凑了过去,蹲在大碾盘子上,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馍馍,听年轻人们吹牛打屁。
下午来的那人独自窝在墙角吃饼,萧遥派人送了稀饭过去,那人千恩万谢,然后慢慢的挪了过去。
趁人不备,来人悄悄对着盛老头说道:“盛老,我是陈信之,朱老板让我来协助您。”
盛老疑惑了看了看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镇嵩军的营长陈信之!此人在朱同辉的家里曾见过的,也算是熟人,盛老头自打来了定县就难以展开工作,既然是洛阳派了人来,便是好事。
李焕文和巴图出了门后,就直奔定阳楼来,定阳楼前院是个酒肆,后院则是勾栏所在,里面的姑娘虽说到了五凤馆那里,连丫鬟都不如,可是在这大西北,能找着这种地方,绝对是芳香四溢,令男人无不迷醉的。
两人要了几个酒菜就坐在后院入口的地方,他们脸上抹了青灰,身上换上了破旧的短打装束,学着当地人蹲在条凳上喝酒,巴图能喝,一壶酒下去,竟然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李焕文看了嘴都咧了。
“小子,你肚子里是酒缸吗?真能喝。”
巴图也不答话,憨厚的一笑,余光却依然盯着内院。
“老板,人出来了。”
李焕文注意到从内院里出来几个汉子,簇拥着一个高瘦的男子,那高瘦男子怀里拥着浓妆艳抹的女人。
“干活麻利点。”李焕文说话就站了起来,直奔那几人而去。
邢善本背着父亲杀了司徒明,心下当然欢喜,几个狐朋狗友抬举了自己两句,说什么西北枪王也不过如此云云,让他如坠云里,再加上那个安德森对自己极为仰仗,即便父亲得知了此事是自己所为,也不怕!
他约了朋友来定阳楼消遣,安德森还在屋子里和几个娘们聊天呢,自己这就要回安乐窝享乐去了,谁知,刚出门就看见两个苦力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站住!干啥呢!”随从们东倒西歪的喝道。
“干你娘呢!”巴图脸色一变,一个健步上去,手掌下翻,五根手指如同钢刀一般直插那人喉咙!
“咔!”这一招是通背拳的狠劲加上巴图的力气一起打出去的,那人喝了马尿,自然反应慢些,喉咙处只觉一阵憋涨,随即大口一张,一股鲜血喷薄而出!
“啊!”娘们们吓的魂飞魄散,四下就要逃窜,邢善本大惊失色拽着一个小娘们挡在身前,就要往内院退!
谁知,刚挪了两步,李焕文却突然出现了,带着劲风的扫堂腿立刻把邢善本掀翻在地,然后邢善本顾不上屁股上的疼,想要翻身起来,却又被李焕文按住了,一枚钵盂大的拳头砸过来,顿时晕了过去!
安德森听到喊声,疾奔而出,腰里的左轮枪刚拔出来,另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呢,一个黑影袭来,“呼!”自己就又飞回屋里去了!
“不想死的就在地上趴着!敢动一下,老子立刻要了你的命!”李焕文背上邢善本就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