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胶着终于持续到了夜幕降临,按照夏操规定,入夜便要停止进攻,双方开始清运受伤士兵等等,实际上双方受伤人员数量很小,只是一些丧失战斗力的士兵退出战场罢了。
李焕文的救护队则更多的需要前往西军防御阵地上,一些被弹片碎石击中的士兵则需要抬下山去,接到命令的李焕文迅速集结队伍,立刻就要开赴出去。
忽然,总指挥部里传来大声的斥责,零星中带着咒骂,似乎是范文轩的声音。
“你娘的,你们这是要干嘛?!杀人吗?!”
一声喝止,指挥部立刻静了下来,一丝阴谋的味道弥漫整个白园山顶,参谋们交头接耳,情况似乎正在逐渐变坏,谁都知道吴光新图谋河南督军久矣,演习从一开始就剑拔弩张,难不成要将演习变成实战吗?
“徐次长,这种假道伐虢的伎俩难道要使在我河南军的头上吗?!”这是河南督军赵倜的声音。
总指挥部里一阵静怡,随后,赵倜和范文轩一前一后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而后则是王印川着急忙慌的追赶,一边走一边说:“哎呀,赵督军,徐次长和吴督军都不是这个意思嘛。”
“操他娘的,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这是夏操,是演习,不是什么狗屁实战!”赵倜是个粗人,一张口便骂了娘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的有些迷瞪,说实话白天东军进攻是猛烈了一些,但是毕竟也是按照演习规定来的,怎地又发生了什么变化,让赵督军如此恼火?
不大会,吴光新笑吟吟的出来了,跟王印川两人好言相劝才把赵倜重新又拉回了总指挥部里,范文轩见此,便扭身回了西军指挥部,到了门口见到梁大器和李焕文,眉头稍稍一紧,随即进了屋。
“梁大器,你们两个进来。”
梁主任刚从外面回来,正好看到这幅场面,见范参谋长叫,赶紧拉着李焕文进去了。
“狗娘养的边防军他们要持续进攻,明摆着这是要赶尽杀绝,刚接到情报,边防军吴光新的两个旅突然从南阳进军,现在已经到了孟县,洛阳形势很严峻。”一进门范文轩就烦躁的说道。
“这?!”梁大器对军事一窍不通,范文轩呼呼啦啦说了这么多,他愣是没听出来什么意思,只是隐约觉的边防军似有进军洛阳的意思,但是终究还是搞不明白的。
可是李焕文却着实吃了一惊,但凡大战抑或颠覆政权,开战前往往是风平浪静的,可是一旦对手摆开阵势,那防守方必然要吃大亏!
欧战不也是这样一个路数?!
“参谋长,我们能做些什么?”范文轩敢将这机密告知两人,说明必然有事要他们去办。
救护队趁着夜色前往西军阵地时,梁大器两腿如筛,不停的嘴里埋怨。
“这他么是什么事?!不是演戏吗?咋变成真打仗了?”
“闭嘴!眼下情况还没恶化,我们只是将情况通知况营长,你若走漏了风声,真酿成两军开战,到那时罪责难逃。”李焕文受够了梁大器的啰嗦,忍不住要吓唬吓唬他。
西军阵地一片狼藉,越往龙门山上走,弹坑越多,烧焦了黄土和冒着烟的碎树杈子令李焕文不由得想起当年。
队伍越走越深,随之而来的,李焕文慢慢的进入了一种状态,沉静,沉静,如整个人坠入深渊一般沉静。
西军战场指挥所在夜晚搬到了半山腰隐蔽的龙门寺里,指挥所里灯火通明,因是演习,也没必要熄灯,便如此这般的明目张胆着。
“报告。”李焕文吩咐了救护队搜罗受伤士兵后,立刻带着梁大器前往指挥部。
况裕达见到李焕文,却没有陈信的尴尬,但也没有多热情,只是点着烟瞅着地图,一个人发呆。
陈信灰头土脸的拿着一根铅笔在地图上划来划去,见他进来,连忙让座。
“报告况营长,我奉范参谋长令,通知你部......”
“什么?!混蛋王八羔子!”听完范参谋长的情报,况裕达勃然大怒,叉着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突然,况裕达站住了,冲着陈信喊道:“命令各部整装,待命令下达,立刻进攻!”
白日里,西军被东军打的抬不起头来,虽说靠着陈信的建议,阵地前的障碍使得几次西军的冲锋都被死死的按了下去,但见识了边防军强大火力的毅军和混成旅第三营官兵们已然失去了斗志,现在强打突击,似乎冲劲有些牵强。
“营长,恐怕......”陈信知道,此刻西军被围山上,士兵们手里都是橡皮子弹,冲锋效果很差,万一边防军真的企图要夺下洛阳,肯定不会让他们下山的。
情况骤然间变的复杂,况裕达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怪不得赵督军刚说要夏操,边防军那边就强烈要求加入,看来这是早就谋划好了的,自己还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在这巴巴的跟人演习呢!
错愕、惊讶、甚至愤恨的情绪迅速弥漫整个西军战场指挥所,况裕达也有一些吃不准了。
“况营长,别着急,我看情况未必会朝着坏处发展。”李焕文突然开口说道。
“为何?”陈信连忙问道,况裕达心情烦躁,低着脑袋不言语,梁大器却被李焕文这一句话给惊着了,按说他们俩都是救护队的人,不该在这时候对军人指手画脚的。
“徐次长是个体面人,吃相怕也不会那么难看,既然这个时候敢出兵洛阳,怕更多的也是震慑河南而已,另外恐怕也是摸摸河南军的底,所以,现在只要我们在龙门把臧士毅打垮,整个局面就会迎刃而解的。”
况裕达心中一凛,抬眼看了看李焕文。
其实,况裕达心里明白,范文轩让人捎给自己口信,实际上侧面也是说明了河南军高层还是心中有底的,边防军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袭取洛阳,只不过,这样做也是为了震慑河南而已,而其中关键就是看夏操中自己能否将臧士毅打趴下了。
如果臧士毅战败,自己和洛阳留守的毅军会合,量他们边防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旦自己战败,那河南方面必须要向边防军做出妥协,到时候边防军也会大张旗鼓进驻洛阳,洛阳易主顺其自然。
但作为河南是河南军的地盘,况裕达相信上层绝不会轻易让出洛阳的!
果不其然,正在此时,白园方面突然来了电报。
“战时通讯不宜名言,特让救护队梁、李代为转达消息,不知是否收到。另特嘱咐况部,上层正在斡旋,此刻唯期盼夏操圆满,亟待兄之凯旋,切切。”
电报说的明白,此刻豫军上层正在紧急斡旋,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危急,但也不是那么明朗,上层眼下分析判断结果跟李焕文所说一致,即要在龙门山彻底击垮臧士毅部,一来显示军威,二来也是突破围堵,震慑孟县来犯之敌。
霎时间,演习变化了性质,由一个和和气气皆大欢喜的过家家便成了真刀真枪的战争!
可是,眼下又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摆在况裕达面前,显然很棘手。
“况营长,我看东军阵地虽然严谨,但也不是牢不可破,若能有一猛将,再率一支劲旅,到侧后袭扰,得手后,大军借地利之优势,俯冲而下,必能破敌。”
李焕文的话很平静,却让况裕达犯了难,这次夏操所部携带武器装备都是防御所用,袭扰当然是最好办法,但没有可杀伤的武器,即便如此,恐怕也是徒劳。
“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臧士毅,一切迎刃而解。”陈信也听出了味道,适时的献上良策。
可是,派谁去呢?
“我去!”陈信一马当先。
陈信去,当然再合适不过,可是况裕达转念一想,一个想法即刻闪现而出。
“焕文兄,这次关乎洛阳危局,原本不该让你掺和进来,无奈人手不够,陈信这一走,怕是反攻必然缺人,你是否可以担当重任?”况裕达笑着问道。
这一问,把李焕文给将住了,他没想到况裕达会让自己上阵,可是陈信却完全明白,这是况裕达要借这次机会把李焕文拉到第三营来的,这个想法其实况营长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已,再说,突袭东军,必须要一个有勇有谋心思缜密的人去执行,而李焕文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就如这演习一般,开始的时候还是演习,可是却早已是阴谋环伺,如果战败,况裕达部必然遭受耻辱,而他也是曾有恩与李焕文,虎营一战若没有况裕达的出现,恐怕李焕文早就葬身火海了。
“好,不过,我有个要求。”
“说。”
“别人我不需要,我只带一人足矣,另外给我配备些利刃来。”
“好!”
李焕文痛快的答应了况裕达的要求,这可把梁大器给吓惨了,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他可不想去干这种事。
“梁主任...”李焕文刚一张口,就被梁大器给堵住了嘴。
“我不去!我...我...我跑不动。”梁主任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李焕文呵呵一笑,拉着他便到了一个角落里。
“当然不是让你去,我只是想跟您说个事,把救护队赶紧带回去,战场枪弹无眼,可别伤了那些学生们,另外,回去别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
“哎,哎,这事我能办。”梁大器吓的一身冷汗。
说完话,李焕文就出去了,在阵地上踅摸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想不想跟我去办件大事?”
一边说话,李焕文一边递了根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