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松是在山路上遇到龙头和李焕文的,两人谈笑风生,俨然没有了之前的尴尬,反倒却有增添了一些亲近,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将事情告知了两位,龙头却不说话,拿眼看了看李焕文,李焕文已经将事情在山上告诉了司徒伯伯,不过,他现在倒是更加确认卡尔他们此来一定是为了龙脉。
“老主就是青田山,当年团主要我们四个分别散去,我龙卫门就是为了守护青田山而来的,如果洋人确实是看中这里了,我们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司徒明说的斩钉截铁。
李焕文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司徒敏见到龙头归来,立刻要上前说话,龙头却忽然开口了。
“敏儿,稍安勿躁,进内堂说话。”
“爷爷,必须杀了那个洋人。”司徒敏一进内堂,立刻说道。
司徒明不语,却拉着李焕文坐了下来,李焕文倒也不客气,屁股往内堂下首一坐,笑嘻嘻的看着司徒敏。
内堂是龙卫门的禁地,这里除了龙头和司徒敏之外,只有大松曾经进来过,今日李焕文却登堂入室,让司徒敏心中大感疑惑,再加上刚刚的事情,司徒敏有些脑袋发蒙。
“这位是你师叔祖的儿子,按辈分是你的长辈,嗯,叫声叔叔吧。”龙头似乎并不关心门外的事情,反倒提起辈分来了,司徒敏一听,心中大感不快,李焕文上了一趟山,下来立刻就身份大变,成了自己的叔叔,如此淫贼也配?
司徒敏眉头紧皱,看也不看李焕文,只是敷衍的一抱拳,便算是拜了礼,李焕文嬉皮笑脸的回礼,丝毫没有作为叔叔的仪态,司徒明倒也不恼怒,笑嘻嘻的看着。
“焕文,说说,下一步打算。”司徒明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李焕文的计划,他很满意李焕文对眼下形势的分析,自己老了,龙卫门能否坚持下去,需要一个坚韧的继承者,很显然,司徒敏不是这个继承者的最佳人选,选择她也是无奈之举,今日见到了李焕文,司徒明心中有了新的计划。
萧遥在外面等了很久,这场面她快支撑不住了,商队的人还能稳住,可是龙卫门的门徒越聚越多,稍有不留神,立刻就会让那两个人五马分尸。
忽然,司徒明和李焕文出来了,身后跟着的是司徒敏,司徒敏似乎很不高兴,脑袋扭过一边,看样子是受了气的。
“龙卫门的兄弟们,散了吧。大松,去把李老板的东西规制好,另外,佟镖头一路辛苦,现在可以回了,剩下的路,由我们来护送,如何?”司徒明和蔼的说道。
“哎,那是,那是。”佟镖头哪敢废话,如蒙大赦般直接带着人就走了。
不一会,校场之上,人群散尽,之前的肃杀消失的无影无踪,李焕文站在车马前,拱手致意。
“敏儿,此去多多协助李老板,那边的事情我让大松去交涉,你就别管了,带上乾子门的兄弟们去吧。”司徒明眼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不舍,司徒敏在他身边十几年,今日独自带队出外办事,心中难免悲伤。
司徒敏也有些抑制不住,但江湖儿女即是如此,一切情感都没有使命重要,既然龙头决定了,即便是刀山火海,她司徒敏也义无反顾。
萧遥他们都愣了,事情来得快去的更快,这变化简直天翻地覆,一个时辰之前,还是剑拔弩张,而一个时辰之后,则风平浪静,不但如此,商队此来,如贵宾,而此去,如亲人。
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李焕文笑而不语,这些事情只能深埋心底,这是他和司徒老前辈的秘密,也是替父亲去完成一项使命,之前那种茫然感,此刻烟消云散,替代的则是一种沧桑,一种几代人守护的沧桑。
商队出发时,就如之前来到一样,静悄悄的,仿佛从未存在,直到商队消失很久,司徒明这才收住目光,心中五味杂陈。
“龙头,那边如何交代?”大松在一旁问道。
“让兄弟们整顿人马,将村围里的人尽快疏散,一会随我去办一件事。”
出了老马岗,李焕文的商队再次踏上去往定县的路途,此去定县已经很近,况且他之前已经派了巴图去打前站,一路顺畅,傍晚时分车队就已经到了定县城门外。
萧遥一路无话,到了定县门外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她有伤在身,恐有不便吧?”说话时,眼睛狡黠的望着李焕文。
“谁?”李焕文望着车外,倒没注意萧遥的不怀好意。
“她。”萧遥见他装傻,拿手一指骑在马上的司徒敏。
“没事,练武之人皮糙肉厚的,那点小伤不碍事。”李焕文越是这么说,萧遥越是怀疑,作为一个女人,她有天生的直觉,所谓不打不相识,说的就是这个。
不过,此时纠缠着司徒敏的卡尔却丝毫没有察觉,他颠颠的跟在司徒敏后面,也骑着马,不过他倒是一副西部牛仔的模样,松松垮垮的,不像司徒敏正襟危坐,即便是在马上,也能看得出练家子的谨慎。
“亲爱的姑娘,您叫什么名字?”卡尔嬉皮笑脸的问道。
司徒敏并不答话,连看都不看卡尔,无论他怎么在旁边颠三倒四的说话,司徒敏依然故我。
卡尔的中国话已经能表达基本意思了,这都亏了盛老头,盛老头此刻一个人坐在车厢里,眼里瞅着卡尔那作死的样子,心里叹息道:“你这个洋鬼子,以为这里是德克萨斯呢,还玩牛仔那一套,小心那姑娘翻脸,拿枪挑了你。”
少了佟镖头的人,龙卫门前后拱卫,方正也无事可做了,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司徒敏,又看看李焕文所在的车厢,直叹大哥好艳福,怀里搂着一个,外面马上骑着一个,家里还老老实实帮忙挣钱的一个,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商队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继续前进,在定县城门验了通行证后,大张旗鼓的进了城,刚一进去,方正就瞅见巴图低着脑袋正急匆匆的赶过来。
“巴图!”方正大喊一声,巴图显然有些惊讶,他原本和老板说好了一日之后必到,可是两三日了,依然不见踪影,心急如焚,那边王老板已经接触上了,人家等的急,而自己也担心商队出事,恨不得立刻出了城去老马岗看看去。
“哎呀,你们终于来了,快快,旅店已经安排好了,老板呢?”巴图迫不及待的问道。
“巴图,我在这呢,前面带路,到旅店说话。”李焕文伸了个脑袋喊道。
定县是陕北的一个穷县,冯玉祥的国民军防区,破败的道路上车辙子很浅,说明这里商队并不发达,而路两边的商家也是生意凋敝的很,县城里三三两两聚拢的人群倒不像是做买卖的,更像是乡下村里闲汉们的聚会。
因此,李焕文这么庞大的一支商队来临,着实让定县百姓们惊讶,甚至有那么一点夹道欢迎的意思。
“嘿,这是谁家的商队啊?咋来咱这做啥生意了?”
“咱这咋啦?当年慈禧老佛爷也路过咱这嘞。”
百姓们窃窃私语,让萧遥笑个不停,她见多了繁华都市,即便是山西和河南也没见过这么穷的县城,甚至路边有些人的穿着打扮还是大清国的那一套,细小的辫子都还没剪呢。
到司徒敏过来时,百姓们更是瞪大的眼睛,这姑娘谁呀,这派头俨然是镖局做派啊,难道现在外面都实兴女镖头啦?
司徒敏对于这种指指戳戳也不在意,她两眼扫过众人,想要从中找出那些可恶的人来。
不过让她失望了,很快商队就来到了巴图找好的旅店,说是旅店,其实更多的应该算是一个大院子。
院子里一排低矮民房,破旧不堪,院子很大,但马厩早已经坍塌,似乎很多年这里都没有住过人了。
这里是巴图花了两块钱租下来的,旅店老板早年间就不知去向,委托别人代管,也无人打理,巴图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但是院子里毕竟还是苍凉了一些。
“嗯,不错,王老板你找到了吗?”李焕文进了屋子,一开口就问起巴图。
“找到了,我现在就去通知王老板。”
“嗯,另外,去找些吃食,给兄弟们分分。”
“好。”巴图办事一向谨慎,这些事不用大哥交代,他早就准备好了。
等人们都安顿下来后,李焕文又交代了萧遥代自己去看看司徒敏,然后就要带着方正去外面溜达。
可是,谁知,两人刚准备出门,院子里就传出了喊声。
“你们俩人就在这呆着,哪也不准去!”这是司徒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