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凤馆,顾名思义,其馆内有五位国色天香的美女而得名。
洛阳虽不比当年,但是依然是整个中原地区最繁华的城市,而五凤馆又是其中最令男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所在,大堂内红漆紫檀雕龙画凤,金色扶手顺着楼梯一直延伸到二楼,大气磅礴简直如同皇宫一般。
并且,五凤馆因为常常招待达官贵人,因此还有一个一般人进不去的内馆,内馆名叫“国香院”,请的都是上海来的女校书,这些女校书可不比一般妓女,她们琴棋书画,几乎样样精通,环肥燕瘦,丰乳肥臀,令南来北往的客商富贾们,无不是心花怒放。
李焕文还在济源乡下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五凤馆,被几个人那么一说,他也是有些心驰神往,今日的的确确来到了这里,恍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好在,他很快进入了角色,随着胡六进了国香院,在一处僻静优雅的雅间内,见到了胡三。
“这位兄弟就是李老板?幸会幸会。”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站起来笑眯眯的说道,他就是胡三,一身绸缎长褂,肥嘟嘟的脸上,赫然一道刺眼的伤疤!
“胡老板,幸会。”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焕文经历的这种场面多了去了。
“在下胡三,江湖上并肩子们给面,称呼一声龙头,敢问李老板是趟哪条线的?”并肩子是指兄弟,而趟哪条线就是问李焕文是混哪个地方的,打哪来的。
“不敢,兄弟腿短,是趟济源那条线的。”李焕文倒不是谦虚,江湖事就是这样,别人下得了本钱开盘子,在这个地方请你吃饭,你就得接着,先不论待会是拿刀剁还是使喷子,这会客套话必须得说,这叫江湖人的德行。
“济源?好地方,早些年济源那位瓢把子,叫李同山的,可是兄弟本家?”胡三饶有兴致的招呼李焕文,那股子热情劲,不知道的还以为真的是兄弟俩碰面呢。
黑道开盘子谈判,如果势力完全不均衡,己方势大的话,那么根本无需这接近于套近乎的话,可是,一旦己方势微,或者势均力敌的话,那就需要套套近乎,在两派势力之间找个都认识的人,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这样一来,便都成了一家人,有话好说嘛。
“李同山是家父的名讳。”李焕文如此说道。
“哎呀呀,我就说嘛,虎父无犬子,李老板,我和你父亲可是打过好几次交道呢,承蒙老龙头活的时候,这豫西二十八县瓢把子聚义,他们都是拜过把子,烧过黄纸的。这样论起来,咱可是一家人呐。”
胡三说的开心,脸上那道疤红彤彤的,活像一只蜈蚣趴在他的脸上。
“好说,好说。来,弟弟借花献佛,给哥哥请安了。”李焕文心想,自己毕竟是做生意的,来了洛阳也不想再弄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了,既然他胡三给面,就坡下驴吧。
“哎,好,好,哈哈哈,今天高兴,六儿,去请几个校书过来,我要陪好弟弟喝两杯。哈哈哈。”胡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胡六有些摸不着头脑,原以为龙头一定会为自己报仇的,可是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一家人了?
这五凤馆的老鸨是个妙人,给其中四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分别起了师师、圆圆、小小、如是的名字,仿的是古时的四大名妓,不过,据说最惹人的那个校书却有个另外别致的名字---萧遥。
萧遥自从来了洛阳,立下规矩有三,其一不接待赌客,其二不接待烟客,其三不接待雅客,所谓雅客,说的是那些有特殊癖好的男人,这些人心理扭曲,妓女地位低下,即便是校书,也在这些人眼里不当人,所以,这个规矩,老鸨是一直坚持着的,毕竟,这五人里面,属萧遥最红,挣钱也多。
不过,今天不巧,五个人只剩下一个小小还在,其他人不是出去应付堂会去了就是身体不适,老鸨战战兢兢的话还没说完,啪啪两个耳光子就上了脸,胡六手底下没轻没重,老鸨只觉眼前直冒小星星。
“萧姑娘呢?她不是没局子吗?”胡三问道。
“哎,我这就去请。”老鸨捂着脸哭丧着说道。
萧遥哪是那么好请的,门牌子既然翻了,就没道理出门,在自个的闺房里独自看着书,任凭老鸨求爷爷叫奶奶的,也丝毫没有动容。
“妈的,不给面是吧?滚开,老子亲自去请!”酒过三巡,胡三爷发怒了。
老鸨无可奈何,小小苦求半天也没用,胡三一把将小小推到一边,顺带脚又将老鸨踹翻,嘴里骂骂咧咧的喊道:“在洛阳,哪个不给爷爷面子?!”
一行人霸道的走到萧遥门前,毫不客气的拽着萧姑娘就到了雅间,胡三按着萧遥的肩膀,指着李焕文说道:“萧姑娘,不好意思,今个我与兄弟重逢,你给我陪好了,爷爷有赏。”说着,抖了抖敞开的褂子,露出胸前的虎头纹身。
萧遥无奈,只好坐下,斜眼瞟了瞟身边的李焕文,一脸的土气,虽说穿了件褂子,可是子啊她眼里,此人连街边讨饭的都不如,这种人萧遥见得多了,她知道黑道里有一种人叫倒口儿,都是些死士,黑道花钱办一些难办的棘手事情,大都找的就是这种人,别看此刻胡三又是赔笑,又是宴请的,明个说不定他就暴死街头了。
想到此节,萧遥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叹口气暗道:在勾栏里的日子,跟倒口儿有什么区别,只怕是多活了两日而已。
坐在一边的李焕文当然不知萧遥的想法,只是觉的那女人确实漂亮,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香味,这香味比起县老爷家的太太身上的味道还好些。
这酒喝的奇怪,李焕文不知不觉中终于悟道点什么,这一两日可是变化极大呀,似乎全洛阳的人都对自己好起来了,连预备给朱买办和约翰逊的说辞都没用上,而且这胡三到现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也还不知道呢。
酒是索然无味,但场面可是不一般,放眼整个洛阳城,能在五凤馆摆下酒席,并且五凤之中其中两凤作陪,这要是传出去,那可是艳羡死人了。
直到三坛子杜康下肚,胡三终于支持不住了,捏着小小的脸蛋,嘴里喷着洛阳水席的味道,晃晃悠悠的要离席。
“兄弟,哥哥今天累了,别的啥也不说,打今个起,你就是咱老城帮的人了,有人难为你,就来找哥哥。”一句话说完,胡三就搂着小小的细腰走了。
雅间里,只剩下半醉的李焕文和萧遥了,萧遥不愿意留宿这个倒口儿,叫了人就往客房送,可是,谁知他刚一出门,张了风,李焕文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找了个角落,哇哇的往外吐。
一滩污秽之物溅到了萧遥最喜欢的牡丹花上,原本娇艳欲滴的花瓣,此刻像只茅厕里的笤帚,完全没了当日的风采!气的萧遥小嘴一拧,不再理他。
“哗啦啦!”楼下传来一声碎盘子的声音,随后夹杂着求饶声,五凤馆的小厮急急忙忙窜了上来,一脸的幸灾乐祸,见了萧遥,立刻弓身说道:“萧姑娘,妈妈说让你回屋里去呢。”
“下面怎么回事?”李焕文此时已经清醒了大半,随口问道。
“哦,这位爷,咱这有个新来的杂工,平时就不老实,今个让刘局长给逮着了,正朝死里打呢。哟,我跟您说这些干嘛,爷,您到里边歇着去吧,一会就完了。”小厮像是个被煽了的货,说话阴阳怪气,末了还拿手那么一捂嘴,笑的乱颤。
“啊!~~~,大爷,别杀我,别杀我,我还有个奶奶需要奉养啊,爷爷,我求求你,别,别。”楼下的喊声猛然间增大,凄厉的让人心中一颤。
李焕文顿时酒劲上脑,一张大脸变的黑里透红,奔着楼梯口带着风就过去了。
“住手!”他的一声大喝,顷刻间让满屋子的人愣住了。
此刻,五凤馆正堂,一个身着警察服色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把褪了色的盒子炮顶在一个瑟瑟发抖的年轻孩子脑袋上,一只脚踩着那孩子的肩膀,一副就地正法的架势。
听到有人喊住手,那警察斜着眼瞅了瞅,狞笑道:“哟呵,我说嘛,一个小小的瘪三儿也敢摸老子的钱包,你他妈的是他的同党!”
“爷,别惹祸,这位就是警察局的刘副局长。”刚刚那阉货小厮别着脑袋悄悄的说道,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刘副局长,久仰久仰。”李焕文见他举枪瞄着自己,于是一拱手说道,边说边朝他走了过去。
刘金存确实是洛阳警察局的副局长,趟的是范明轩那条线,所以嚣张跋扈惯了,在局里连金局长都不放在眼里。
萧遥站在楼梯上端,眼看着李焕文一步步逼近刘金存,心里更加的鄙视这个乡下倒口,嚣张对嚣张,她倒是要看看老城帮和警察打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都死了才好呢!
“久仰个屁,站住,站住,嘿,妈的,今个净他妈碰见不长眼的了,兄弟们......哎哟!”
李焕文不等刘副局长说完话,抬腿就是一个侧踢,脚尖刚刚好碰到盒子炮枪管,嗖!盒子炮竟然飞出了老远,哐当一声砸在了鼻青脸肿的老鸨面前,吓的众人都是一退!
刘金存也是见惯了横人了,可是今个这个倒也奇怪,明明只看见脚尖碰枪管,为何虎口处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震的发麻?!
所有人都呆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乡巴佬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动作尽管潇洒,但其速度之迅猛,更令所有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