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鱼定定地看着骆克,好久好久才叹了口气,轻轻将他托举在高空:“你到底是什么?为何我竟然看不清你的真实?或许你本不应束缚在这小小的世界,脆弱的身体之中,那些魔鬼只是你为自己找到的一些护卫,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对待你?”
骆克茫然地看着它,他的思维是如此纯净,以至于完全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罢了,不论你曾经是人、是神还是魔,既然已经进入这个轮回,终究会寻求解脱,我只不过让你早走一步,希望未来神魔界相遇的路上你不会怪我。”
两条触手狠狠地交击在一起,空气中爆发出强烈的气流,那是神的气息,这脆弱的世界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压力,连天空都开始破裂。
触手分离,本来以为已经烟消云散的骆克却依然站在那里,他的右手握成拳头,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身体。直到此时,章子鱼才发出一声痛苦地怒吼,它的触手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完全贯穿的小洞,看起来似乎毫不起眼,可受到的创伤却非常严重。
“啊……”,章子鱼发出一声大叫,触手上的小触须蜿蜒盘旋起来,向着骆克的身体缠绕过去,骆克奇怪地看着这些柔软的的小东西,没有躲闪,也没有攻击,看着它们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缠绕捆绑起来。他甚至对它们报以温柔的笑容。
另外一只触手上出现了一根黄沙凝聚的长矛,长矛对准骆克的心脏,那是神灵的长矛,拥有强大的神力,骆克的眼睛里露出了惊恐害怕,甚至有些祈求,似乎对于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感到恐惧。
“糟了糟了。”珂拉突然出现在章子鱼的面前,张开双臂,声音中带着惊恐和害怕,望着眼前的神兽:“神兽大人,快救救我的影子。”
“噢,小家伙,你的影子怎么了?她不是有十八神卫守护吗?”章子鱼巨大的眼珠转了转,暴虐的神情中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珂拉双手合十,念出一段艰涩难懂的咒语,转眼之间神女神兽连同骆克一起出现在女神之泪的空间之中。空间中是一个巨大的流沙环幕,一幕幕影像正呈现出来,时断时续。
“这是你的影子传过来的?”章子鱼声音显得有些冰寒,甚至愤怒。珂拉委屈地点点头:“她受到了伤害,所以意识时有时无,可是,可是你看她,你看他们……”
话语虽然有些语无伦次,可是画面却很清晰,这是来自帕提亚的视觉,她应该是被高高地吊在空中,而她所处的位置,是一个高高的祭台,祭台的下方是一座高山,沿着盘旋的山道直至山脚都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信徒,总数不下百万之众。他们虔诚地望着山峰的高处,因为那里有他们最虔敬的神女和教皇。
祭台处在峰顶的广场上,外形高大而宏伟,上面布满了各种神奇的图腾壁画,更增添了它的神秘色彩。身穿黑色长袍的克雷高利站在祭台的最前方,在他的身旁,是整整齐齐的一圈枯瘦光头老者,人人都穿着白色长袍,面色凝重地望着吊在祭台上方的神女。
“万能的女神,您的荣光照耀着这片赤炎之地,您的旨意引领着我们前行,我们是您忠实的信徒,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耀这片土地,将您的精神传达给每一个人类。”克雷高利默默地诵念,突然声音提高了几倍,用手指着帕提亚:“可是,您的仆人,使者,她却不赞同我们为之付出的一切,她是神教的叛徒。”
克雷高利继续大声说道:“经由我们教会长老团商定,神殿十八神卫同意,为了弘扬我教神威,强化教会凝聚力,由即日起废除神女一职,所有与女神沟通事宜皆由教皇亲自执行。”
就像深海中投下的一枚*,所有信徒都惊愕了。大家原本只是以为会废除现任神女,重新指定新的神女,可没想到听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消息。神女一职自神教建立之日起便存在,是独立于教廷之外的神圣职位,负责神教所有重大祭祀典礼,负责与女神的沟通,就连教皇的加冕都是由神女完成。其在信徒们的心中的地位不亚于教皇在教众们心中的位置。
整座神山都沸腾起来,人群很快分为两派,其一是以教皇为首的教众;另外则是一些普通的信徒,有的脾气暴躁的开始和教众争执,甚至动起手来。一些靠近山峰的信徒开始冲击广场,大声喊着“神女无罪,我们需要神女”等口号。可是他们被教廷的骑士团和忠诚的教众们拦在山间路上,一场又一场血腥的冲突开始了。
这些信徒都来自天南地北,没有统一的指挥和管理,很快就在争斗中处于了下风。他们大部分都受到了镇压和处罚,一些胆小的信徒则只能悲哀地哭泣。
对于现场的混乱,克雷高利完全视而不见,这是革命路上必须的牺牲,他目视着帕提亚,淡淡地问道:“珂拉小姐,刚才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帕提亚难得地露出倔强的神色,扬起欣长的脖颈:“我听没听清又能怎样?这一切教皇陛下早就策划好了对吧,我的十八位神卫叔叔们也早被你们抓起来了,恐怕有的已经被你们所杀害。你现在只要杀了我,就可以掌控一切,也包括这滴女神之泪。”
克雷高利嘴角微微一颤,瞥了空中那莹光灿闪的小小沙粒一眼,淡漠地说道:“你终究曾是神殿神女,只要你不曾做违背神意或祸害苍生之事,当不至死。不过还请你将这女神之泪的召唤与控制神术交出来。”
“如果我不同意呢?”
“十八神卫还没死,但不代表他们不会死。”
帕提亚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如果我交出神术,你们就会放我们离开吗?”
“只要你交出神术手抄本,我让长老团亲自送你下山,带你去囚禁十八神卫的地方。”
“可是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们?”
克雷高利左右看看,一众长老和神职人员都退了下去,至此他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声音缓缓说道:“神女大人,容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我的目的你最清楚,这女神之泪的威力你也清楚,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到神殿上里面去找寻神术之源,当然你也清楚,你的神术要回到神殿之中,那就表示你已经蒙受玷污,无法再支配女神的力量。”
帕提亚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光头,悲哀地说道:“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怎样进入神教之中,又怎样到了现在的位置,你非但没有超脱世外的纯净,反而比那些世俗的官僚还要狠毒。”
克雷高利淡漠地回答:“谢谢你的夸奖,这么说你是没有异议了。”
……
看到这里,章子鱼气得暴跳如雷,长长的触手不断拍击着地面的黄沙:“这个可恶的家伙,败类,要不是我必须镇守这件神器;要是我能走出这个地方,我必然生吞活剥了他。”
“现在,可是现在怎么办?”珂拉急得直叫唤:“我不是神魔,没有超脱因果的本领,他们要是得到神术之后杀掉我的影子,我也会随之而消亡的。”
“你放心,他们不敢杀你的,你有女神的契约,解开契约的只能是女神或者你自己,如果他们敢动手,必然受到女神的惩罚。”章子鱼虽然自己非常气愤,可是还是不忘安慰珂拉。
“希望,希望神兽大人说的是对的。”珂拉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地上,就像个无助而可怜的孩子。
“你们想的太天真了,人类对于权力的欲望是无穷的,甚至可以超过自己的信仰,越是身在高位的人越是如此,因为他们才是真正体会到欲望所带来满足感的那一批人。真正的信仰只会出现在最底层最无助的垃圾们心里,因为他们无力改变这个世界,无法支配自己的生存方式,总是在乞求神灵的赐予和帮助。”
章子鱼和珂拉同时扭头,看到浑身是血虚弱无比的魔鬼骆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中带着狠毒和狡黠。虽然面前这两个沙子做的家伙都可以轻松捏死自己,但他依然义无反顾地走了过来。
珂拉猛地跳了起来,指了指章子鱼触手上的骆克,又指了指魔鬼骆克:“你们,你们……”
魔鬼骆克嘿嘿一笑:“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只是彼此的分离体罢了,走出这件神器,我们还是必须融入一体。”
章子鱼大眼猛地一瞪:“你这魔鬼跑来这里干什么?”
魔鬼骆克微微一笑:“我来和你们做个交易。”
……
帕提亚写下最后一个字,然后放下手中的笔,看了克雷高利一眼:“教皇陛下,神术的手抄本已经完成了,需不需要我试一试?”
克雷高利拿过来看了看,摇摇头:“不需要了,既然这是珂拉女士以女神的名义所写,我自然还是信得过的,伊壁鸠鲁,你来送送帕提亚小姐。”
他之所以这么有自信,还因为当初伊壁鸠鲁曾经用天映石映下了她施术的全过程。
伊壁鸠鲁端了一杯水走到帕提亚面前,冷漠地说道:“珂拉小姐,请喝了这杯水。”
帕提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转向克雷高利:“教皇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克雷高利微微一笑:“这是一杯咒印之水,喝下之后就会对某些咒语产生过激反应,像帕提亚小姐这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喝下它对我们双方都好。”
“女神啊,您有听到您最忠实仆人的祈祷吗?”帕提亚心中默默地念叨,她深深地看了祭坛一眼,端起水杯一口喝了下去,然后站起身来:“既然这样,我们走吧,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
帕提亚和伊壁鸠鲁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山下走去,当她走过那些匍匐在地的信徒身边时,许多人都哭了起来,许多人呼唤着神女的名字,也有人想要去拉她的手,但是不是被教廷骑士团挡开就是被帕提亚主动避开,整个神山都弥漫着浓浓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