纶音湖,朝乐最美的湖泊,传说中神女降世于此,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神曲。多少文人墨客都在这里写下千古佳句。
一叶小舟,飘荡在碧绿的湖面,那绿是倒映着的青山苍翠;那绿是透析出的水草丰茂。一群群鱼儿欢快地从船边游过,你伸手去抓,却发现它其实还在水底深处。一群白鹤飞飞停停停停飞飞,向人们展示着它们身姿的优雅婉约。
一缕歌声飘来,婉转悠扬,那是一艘小船上的年轻姑娘唱起了山歌;两道雄浑的歌声响起,是另一艘船上的小伙儿在应和。对歌是附近村民的习俗,这座美丽的湖上,每天都在叙说着一个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泛起湖面点点涟漪,像晶莹璀璨的宝石群。两山之间传来丝丝缕缕的鸣音,像箫声,像古琴,幽幽怨怨、绵绵密密,配合着山歌的悠扬,就像天际的纶音。
原来是这个意思,纶音湖,果然名不虚传。
骆克站在船头,感悟着这人间胜景,他的手不自觉地环上了雪瑶柔弱纤细的腰身。雪瑶身子轻轻一颤,却并没有闪避,只是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明亮的双眸偷偷看向骆克苍白的脸颊,骆克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两人四目相对,温柔幸福的情绪随风流转,弥漫在美丽的湖面。
“第一次和一个男人靠这么近,这种感觉真奇妙。”雪瑶伸手捋了捋被清风抚乱的秀发,将头轻轻靠在骆克的肩膀上。
“是吗?你父亲都没背过你抱过你吗?”骆克带着戏谑的笑意望着她。
雪瑶用粉拳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娇嗔地说道:“你坏死了,怎么能拿父亲来比较呢?”
骆克一把捉住她的小手,凑到自己的嘴边。雪瑶脸更红了,挣了两下没挣脱,只能低声央求道:“别这样,普叔叔在后面看着呢。”
骆克回头看了一眼,那姓普的老者站在船尾,低头垂目就像睡着了一般。但是骆克有一种感觉,这个湖面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之下。骆克对他非常感兴趣,老者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深邃无边,根本就无从探测。而且他不苟言笑,甚至冷漠无情,让骆克不好意思和他交流攀谈。
不过骆克也并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他回过头,轻轻在雪瑶的手上亲了一下。
就像身上穿过一道电流,雪瑶双目之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骆克突然有一种感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似乎又有了变化,变得更成熟更完美了。就连水里的鱼儿和湖面的小鸟都感应到这种变化,围着小船舞动得更加欢畅。
中午时分雪瑶将带来的一些零食分给骆克吃,普老依然闭目站在船尾一动不动。骆克指了指他,悄悄问雪瑶:“你不让他和我们一起吃吗?我看他那么瘦,是不是被你饿成这样的?”
雪瑶噗嗤一笑,向着骆克翻了一个白眼:“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可恶的人吗?普叔叔情况特殊,他不需要吃饭的。”
“哦。”骆克又狐疑地看了普老一眼:“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雪瑶摇摇头:“普叔叔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他就在我身边了,我只知道他是个很厉害很了不起的人,就连我爹和我大哥都很尊敬他。”
这一点骆克还是很认同的,毕竟他自己就吃过对方的亏。可要是真有一个人十几年都不吃饭,就由不得骆克胡思乱想了,可是看他又的确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
普老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骆克一眼:“不用胡思乱想,到了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说完这句话复又闭上眼睛,独自入定去了。
骆克张张嘴,终于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拿了两颗糖递到雪瑶手中:“雪瑶乖,我喂你吃糖。”
雪瑶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快乐的气氛洋溢在这旖旎的天水之间和时光之畔。一艘小船从旁边划过,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骆克,大声喊道:“小伙子,加油哦,一定要把新娘子背回家。”
骆克看到对方是刚才对歌的其中一位,不由笑了起来,也大声回应:“我马上就会把新娘子背回家了,你也要努力。”
年轻人高兴地笑了起来,湖面上又响起了欢快而婉转的对歌声。
这一天的游玩,骆克感到无比的快乐,应该是这么多年来最特殊的一天了吧。他们跨过凌波桥,相偎荷风亭,登上环翠楼,漫步小竹林,两人一直玩到很晚才恋恋不舍的回家。马车一到童府大门口,第一眼就能看到芸儿娇小的身子,在暮光夜影之中翘首期盼。
马车停下,雪瑶轻轻推了推还依然抱着自己的骆克,红着脸低声说:“快去吧,小丫头都等了你一天了,这时候指不定多么生气呢。”
骆克有些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向着雪瑶挥手,直到马车消失在童府大门之内才回过头来。温柔地问道:“芸儿,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芸儿紧紧地咬住下唇,双手在身子前面交叉,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好半天才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我,早上就,就在这里等你。”
骆克差点栽了一跟头,着急地说道:“你在这里等了我一天,那你岂不是连早饭都还没吃,你个傻丫头,这样会饿出病来的。”
芸儿撇撇嘴,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人家,人家想等你嘛。你还那么凶。”
骆克无奈地叹口气:“好了,哥错了,哥不该凶你,走,哥带你吃饭去。”
芸儿点点头,跟在骆克的身后,骆克想要去拉她,却被她躲开了。骆克知道她还在生气,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她,只能心中苦笑。
两人就这样行走在苍茫的暮色之中,全程芸儿都紧闭双唇,只是很偶尔会发出一丝轻微的抽噎声,两人都陷入深深的沉默。
本来骆克掂量了一下怀中的钱袋,打算随便找个小饭店吃顿饭就算了的,可是看到芸儿悲悲戚戚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一咬牙,拖着她上了一家大酒楼。
两人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选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慢慢悠悠地吃了起来。芸儿一方面是因为心里还在生气难过,本来以为骆克会安慰自己,谁知道平日里对她关怀得无微不至的他居然把这项基本礼仪给忘到了纶音湖外;其次是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饿过头了,是真的有些吃不下。
骆克则不然,他吃着吃着突然微微一笑,芸儿看了他一眼,发现不是对自己笑,又低下头慢慢用筷子去撬一两颗米饭。谁知道骆克又笑了起来,而且居然笑出了声音,即便在闹哄哄的酒楼中,这道小小的声音对于芸儿也极其刺耳。她的眼泪刷地一下又出来了,轻轻地说了一声:“我吃饱了。”站起身低着头就往外走。
她只是怕让骆克看到自己的表情,所以转身的速度很快,谁知道无巧不巧,刚好与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撞到一起。芸儿身高本来就只是到那人肩头,此时低着头结果就刚到胸口的位置,一脑袋撞到那人心窝上,结果嘭嘭两声,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那人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刚从地上爬起的芸儿的肩膀,大声怒骂:“*养的,走路不带眼睛的。”另外一只手张开,蒲扇般的巴掌向着芸儿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
可是他的手刚刚挥到一半,一股剧痛从掌心传来,手已经再也无法动弹半分。那醉汉的酒意瞬间醒了七八分,只见一根筷子从手掌进去,从手背出来,将他的手扎了一个对穿。一个脸色有些苍白妖异的青年正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瞳孔中有红色的血丝流动,就像住着一个吃人的恶魔。
那人直到此时才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抓住芸儿肩膀的手掌松开,可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飞了起来,直直地飞出了二楼的露台,摔下了街面。
整个酒楼都安静了下来,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冲突。几个呼吸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顿时呼喝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几个汉子冲下楼去看那个醉汉的伤势,另外有十来个人纷纷抽出刀剑,朝着骆克冲了过来。
芸儿被吓傻了,没想到自己的一次无心之失竟然造成了这么可怕的后果,她赶紧拦在骆克前面,带着哭腔喊:“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放过我哥,我给你们跪下。”边说就要往下跪。
骆克一把抓住芸儿,把她按在凳子上,淡淡地说道:“女子膝下有珠玉,你是我骆克的妹子,就是见了国王也不许下跪。”说完也不见他怎么抬步,身子却突然从几个人中间穿了过去,最当先的七八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倒了下去,身子不断痛苦扭曲挣扎。剩下的几个人顿时吓傻了,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其实骆克已经手下留情了,他的意识中一直有个声音在怂恿他杀了这些人,可是被他自己强行控制下来,他不想让芸儿恐惧,让她发现自己的三哥是个杀人魔王。
“住手,住手,别打。”一个胖胖的华服中年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可是不等他跑到面前,战斗已经结束了。中年人指着满地的伤者,油光发亮的胖脸都皱变形了:“你们,你们,唉……。”剩下几个没受伤的赶紧退到那人身后,躬腰行礼。
骆克看了一眼那个华服中年,觉得有些面熟,不过具体是谁已经记不清了,那中年人被骆克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嘴里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骆克没有再理会他,拉起芸儿向楼下走去。
骆克走后不久,一个带着毡帽的男子和一个精瘦的黑袍老道从一个雅间里缓步走了出来。老道向胖子作揖一礼:“侯爷,让你受惊了。”
胖子摇摇头:“不妨事,事发突然,连我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带毡帽的男子轻轻拉了下帽檐,微微迟疑了一下,突然笑了:“居然是他,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胖子扭头看了那人一眼:“袁大人,你认得这个年轻人?”
毡帽男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何止是认得,我们还有很深的渊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