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克坚定地昂起头,在所有魔鬼头颅的关注下,艰难地张开了双手。
一个本着看热闹心情的头颅突然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它本来以为是受到了其他头颅的撞击,可是直到飞到骆克手中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被骆克给控制了。
头颅被骆克轻轻一捏,化作了一滴血珠,融入了骆克的身体。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头颅飞起,依次投入骆克的手中。
“怎么回事?”头颅们都惊呼起来,纷纷开始逃避,可是一切并不由自己,一个个依然如扑火的飞蛾,前仆后继地投入骆克的手中。
“你,你怎么做到的?”那声音惊呼起来。骆克邪魅地一笑:“你不是魔王吗?连这么点小小的伎俩都害怕?”
“荒谬,谁说我会害怕,我只是好奇罢了。”那声音不再嚣张,在骆克强大的威慑下血手渐渐消散,重新化作血海中的浪花。头颅们纷纷消散,海浪慢慢凝聚浓缩,最后化作一滴血珠,投入骆克的身体之中。
世界又恢复了漆黑与宁静,有风,进入了这黑暗的世界。
雪瑶晕晕乎乎地醒过来,她的目光呆滞,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屋顶还是那个屋顶,低矮而古旧。一缕光芒照射进屋子,那么刺眼。清凉的微风从窗外溜进来,偷偷地抚慰着她的秀发。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移动了一下目光,不情愿却又不得不看向那个地方。
骆克依然站在山峰上,清风在他身边围绕,像情人的小手,舞动了他的长发,掀起了他的衣衫。
雪瑶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没错,那是骆克,那么潇洒飘逸,身上不见半点伤痕。自己晚上所见到的一切,难道只是南柯一梦?
“早。”骆克缓缓张开眼睛,向着雪瑶打声招呼。
“我……你……”。雪瑶指了指骆克,又指了指自己,不知道该说些甚么。
“你生病了,一直在说胡话。”骆克微微一笑:“已经连续三天都是这样,普叔叔刚刚才走了。”
“哦,是吗?”雪瑶狐疑地看了骆克一眼,低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我病了。”
“饿吗?饿了的话先去吃点饭吧。”骆克的眼神中有一丝关切,一丝温情。
这么一说还真是感觉到饿了,饿得小腹抽筋。雪瑶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镜子前,发现自己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不由苦笑:“还真的是病了,我这身体,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骆克本来想要问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如果她觉得可以说的肯定早就告诉了自己,如果不方便说的,自己强迫她说出来反而大家都不开心。
时间过得飞快,日子又回到了千篇一律的轨迹上。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发生了一些转变,就像一对看得见却触不到的恋人。雪瑶依然喜欢把自己在外面见到的人和故事说给骆克听,偶尔也会带来芸儿的最新消息。反倒是骆克,他沉思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开始的三五天,慢慢变成半个月,最后竟然变成了两三个月。
呼地一声,狂风席卷过山峰,骆克猛地睁开眼睛,他的脚向前踏了出去。
依然是一脚踏空,带着锐利的风,人从山峰之巅急速下坠。鸟儿们用翅膀遮住自己的双眼;白虎别过了自己凶猛的头颅;群马开始集体默哀。
但是骆克的脸上带着微笑,不是视死如归的笑,更不是无奈的苦笑,而是胸有成竹的笑容。就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生生地悬浮在了空中,然后慢慢站了起来。开始一步步向上走,走在这虚无的空中,最后干脆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向着山峰上飞去。
整幅画面都沸腾起来,骆克成了它们眼中的神,它们不知道他是怎样办到的,可是他确实办到了。
骆克来到白虎的身边,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白虎像一只温顺的猫咪,轻轻靠在他的身边。骆克缓缓举起双臂,面向原野,用轻柔而自然的声音说道:“ 思想是小鸟,可以无拘无束自由飞翔;思想是大地,可以孕育生命承载万物;思想是猛虎,可以俯视苍生啸立天地;思想是野马,可以恣情纵意奔腾旷达……”
又是一次思想的恣意游荡,骆克从沉思中醒过来,此时正是黑夜。
多久了?我被困在这个世界有多久了?
身上的衣服早已穿不下,被他撕成了一块块破布,重新做成了一条围裙。就这样袒露着健硕的上半身,孤独地行走在这奇异的世界中。无论他的思想如何伸展,却始终触不到世界的边缘,破不开这画的枷锁。
并不是自己的思想不够奔放。骆克在经过反复的尝试之后终于知道,那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远远无法达到破除这个世界的程度。而且随着感悟越深,这种感觉越清晰,双方的差距犹如天渊,绝不是短时间所能弥补。
怎么办?骆克望着帐中的雪瑶,隔着帐幕都能感觉到,此刻的她睡得十分香甜,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似乎在做着一个关于自己的美梦,在她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美,美得动人,美得心碎。
难道自己就这样静静陪她度过一生?看着她慢慢变老,甚至和别人恩爱缠绵结婚生子?不,我骆克绝不做这样的人。他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一个危险的念头渐渐成型。
无边的黑暗,只有骆克自己的身影。
骆克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来到这个地方,只不过不同之处在于以前每次都是被动地来到这个地方,而今天自己还是第一次主动来到这里。
“你来干什么?”冰冷怪异的声音后面,一滴血珠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落地的一霎那,瞬间化作翻涌的血海巨浪。将骆克重重包围。
骆克同样冷冷地回答:“你以为我来做什么?”
血海中飘浮起两只巨大的眼睛,盯着骆克咕噜噜地转了几圈,转而又化作浪花消失,而浪花复又化作一张恐怖鲜红的大嘴。
“让我猜猜。”大嘴邪恶地笑着:“你是来求我帮忙的对吗?但是我并不是个乐于助人的家伙。如果我愿意帮你,在你进入那个地方的第一天我就可以让你出来。”
骆克冷冷地看着它,并没有回答。
“终于受不了了对吗?”大嘴桀桀怪笑:“只要你奉献出自己的身体,我可以帮你出去。否则你就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用你的时间和生命为自己的固执买单。”
“你错了,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我是来掌控你的。”骆克淡淡说道:“我曾经说过,在我的世界里,只有我能做主。我们的确应该是从属关系,但这个主人是我,不是你。”
大嘴就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血海随着它的笑声起伏汹涌澎湃:“哈哈哈哈,你想当我的主人,你有那能力吗?即便我只是魔界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存在,也不是你们卑微的人类所能够掌控。”
骆克缓缓抬起左手,呈虚抓之势,空中突然出现一只白虎虚影,咆哮着张开巨口獠牙,一口将大嘴吞了下去。
“什么鬼东西?”
“他在干什么”
“变戏法吗?”
无数头颅从血海中冒出来,围着骆克议论纷纷。
“小子,你想凭这种把戏收服我?你打算用多长时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又在空中响起,带着戏谑和嘲笑:“如果你不能快一点,我可没功夫陪你玩,我还要回去睡觉。”
“急什么?”骆克淡淡地说道:“你都没尝试过怎么知道这样不行。”
他的手再次张开,白虎竟然泛出了淡淡的血红色,被吞噬的大嘴慢慢和白虎融为一体。骆克身子一颤,瞳孔中冒出一丝红光。
“你在干什么?”那声音似乎感到惊讶,“你想把我带入你的思想?你可要想好,把思想作为战场可是非常危险的事,如果我控制了你的思想,你就成了我的傀儡;如果我们两败俱伤,你可能会成为白痴。”
骆克邪异地一笑:“瞻前顾后从来不是我的作风,我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和你拼,你敢吗?”
话音未落,虚空中突然出现一片原野,无数奔腾的野马冲入血海之中,两者拼命碰撞,撕咬,吞噬,直至交融。
血海太广阔了,甚至无边无际。骆克身体不停地颤抖,眼前这些景象都是他的思想演变出来的物体,每受到一点创伤就是对于他本人痛苦抹杀。可是他无法后退,一道微风慢慢向大海渗透,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轻抚着每一个点点滴滴。血海似乎感受到了这种奇怪的思绪,竟然慢慢平复了下来,几条彩色的鱼从海洋深处冒出来,开始快乐游弋。
那些头颅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快乐,突然发出一阵阵欢呼,转瞬化作大片大片的游鱼,鱼群忽而向东,忽而向西,在里面自由地、快乐地游动。它们倏忽聚散,纷乱而有序。
窗外露出一丝微明,清凉的风轻轻抚开了帐幕。骆克静静地看着睡得香甜的童雪瑶,缓缓伸出手指,一滴鲜血从指间渗了出来,开始向四周扩散,鲜血过处,画面纷纷破碎。骆克轻轻从画中走了出来,来到她的床前,静静凝望着她清新美丽的脸庞。
童雪瑶突然惊醒过来,惊恐地看着床边的男人,张嘴想要惊呼,骆克像当初一样捂住了她的嘴,魔魅地一笑。温柔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是他,居然是他?
和自己相处了快三年的画中人突然出现自己面前,感觉那么的不真实,童雪瑶逐渐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突然羞涩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