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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影阙 65、我是谁

一道又一道血丝缠上了共离的身子,共离惊恐地挣扎,利爪不断将一个又一个魔鬼的头颅拍碎。每到危险时分就使用时间之术控制对方的行动,可是这样就造成了自己的消耗越来越大,而且魔鬼数量实在太多太多,简直杀不胜杀,即便是强壮无匹的蛟龙也体力渐渐不支。

绞架上方出现一个巨大的魔鬼头颅,发出桀桀怪笑:“来吧,过来这里,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这里是我们的世界,你除了徒增自己的痛苦还能怎样?”那声音带着魔魅和诱惑,共离叹息一声:“人类常说,细节决定成败,我今天本来有机会灭掉你们的,是我自己没有把握住。”他的身子重新幻化做人形,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这就对了。”魔鬼们都笑了起来,反倒是远方的骆克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对于他如此轻易放弃十分鄙夷。

一滴水花落入血海,继而化作一朵青莲。血海沉静了下来,似乎为它的神韵而迷恋,魔鬼们惊讶地注视着这美丽的花朵,它正在缓缓张开,似乎在用短暂的时间体验一生一世的过程。神韵突然爆发,数不清的血魔在莲叶的清辉中化作沙粒飞扬。

共离眼里突然蕴出了泪花,声音微微颤抖:“青莲兄,不负千年相知情啊。”说完一步跨入莲叶之内,就此消失不见。

大殿之内,共离和青莲两人互相扶持着靠在一大片珊瑚礁旁,两人都是脸色惨白。尤其青莲居士比原来和共离下棋时看起来要老了好几十岁,甚至比须弥子看起来还要苍老,整个人疲惫无力,更失去了许多光彩。共离不敢怠慢,从魔血世界中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念起了咒语:“时间是一条河,前方是险滩沉珂,回去你的起点,重新出发。”

骆克的眼睛刚刚睁开,身子已经后退,时光重新倒流,回到了大海的起点。

“青莲兄,你怎么样?”共离关切地问身边的青莲居士,青莲笑着摇摇头:“没事,当初女神点化我时给我三点因果,作为我成人的灵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会成为我的神性。今天我用掉一点因果,无非是少了些灵性,可是如果没有你这个几千年的朋友,就算修成真神我也不会快乐。”

一个珊瑚礁组成的假山打开,须弥子带着芸儿走了出来,老头深深向共离和青莲鞠了一躬:“两位圣人,须弥子拖累你们了。”

两人赶紧扶起须弥子,共离喟叹一声:“惭愧啊,这血魔实在太可怕,我本领不济,恐怕很难再帮到你们什么了。不过我也很佩服那个年轻人,他的思想已经被完全破坏霸占了,可是还能保持自己的一丝清明,能够独善其身。”

芸儿身子一颤,轻声问道:“他,他有没有事?”看到大家目光都聚到自己身上,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我知道这样问不好,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他还能成为正常人吗?”

共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芸儿的问话,而是对须弥子说道:“血魔马上就要来了,我会尽我最后的努力,把他绑在时间轴上,如果运气好,他可能会在这里终老一生。但是一旦失败我们将无法再保护你,你们现在去天际山脉,以我和他交手了解到的情况,只有山里面那几位能够对付他。”

须弥子苦笑:“如果连你海圣大人都没有办法,也只有请那几位出马了。”

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骆克看着眼前这一道道流水般的光线,终于明白,原来这就是共离所谓的时间轴。自己进入这座大殿其实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一切都在共离的计算之中,而这也应该是他最后的全力一击。

骆克站起身来,看着周围不断奔涌而去的时光,他想要过去探究里面的内容,可是又有些犹豫。共离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沉沦到一个个的时间段无法自拔,让自己在里面消耗掉有限的生命。可是当你面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你不可能按捺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看上一眼。

这道时间轴里面到底有多少个人的故事?到底哪个故事才是属于自己的?或许这真的是一个人一辈子都无法完全查证的事。

不行,自己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个地方,共离说过让须弥子和芸儿去天际山脉,此刻他们应该已经出发多时了,自己必须马上破开这道时间轴,追上他们才行。

时光不断穿梭,骆克不断躲闪,每走一段路都会被卷入一段别人生命的历程,他已经不知道在里面经过了多少时光,一个月?两个月?一旦身体被时光穿透,就会被拉入一段时间之中。而只有自己安然走过这道时间片段形成的甬道,这里才不再能对自己形成任何羁绊。只是要走过这道时间轴谈何容易,难道真要在这时间轴上度过自己一生的岁月?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也一定会有办法。

骆克用他敏锐的目光捕捉每一道光的运动轨迹,一边闪躲一边计算它们的规律,可是他发现这些时光的运动完全无迹可寻。

感受时光的流逝,体悟岁月的静好。骆克有过体悟的经历,自然知道这种感觉,他缓缓闭上眼睛,去感受每一道光线的故事的亲和力。

一道、两道、三道,一道道时光被骆克在心中标注了符号,这些时光是一种完全相同的色彩,有着相同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故事。骆克猛地睁开眼,仔细观察这些被他标注出来的时光片段,不论从哪个方面进行分析,他都可以确定,这些橙色的片段中承载的是自己的故事。

他缓缓伸出手,触碰了其中一道光。他的瞳孔也猛地放大,跟着进入了一段完全不曾记忆的岁月。

那是一个黑暗的密室,一切都在摇曳,一个身穿连体黑色罩袍的怪人跌跌撞撞地在密室中挤来挤去。屋子里非常阴暗,只能看得见他的背影,以及屋子里一排又一排的架子,架子上是放得整整齐齐的透明瓶子,瓶子中有绿色的灵魂气息在不断波动。

怪人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偷窥,突然回过头来,骆克惊讶地发现他的罩袍下方空空如也,他的双手就是两根干枯破裂的白骨,指骨紧紧扣在一起,抱着的竟然是一条健壮的蝾螈。

这难道不是暗夜城主吗?

暗夜城主摇摇空空的头罩,扭头往里屋走。这是一个更加狭隘局促的空间,一张满是血腥肮脏的小床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床上躺着一个人形生物,被一张破布遮盖了大部分的身体和脸,而在床边堆放着一些动物的尸骨。这些动物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健也生命力最顽强的,很多还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

暗夜城主坐在肮脏的床头,将蝾螈放到那人的身体前面比了比,然后发出兴奋的笑声:“我选择的这些可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特殊的动物,就说你,也算是蝾螈之王了吧,可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蝾螈睁大了恐惧的眼睛,可是却一动也不敢动,暗夜城主白骨手指轻轻一划拉,将它的身体破开。蝾螈痛苦地扭曲摆动,可是它的身体还是被吸收干瘪下去,在暗夜城主的指尖出现一滴水珠,水珠顺着指尖滴落,落入床上那人的眉心里。

似乎对身体还不是很满意,暗夜城主卸下那人的双腿,重新从地上的一大堆血肉中找出两根稍长一些的腿骨,麻利地把筋肉附在上面,再和身体对接到一起,等这些做完后又用布条将人捆绑起来,就像是一个木乃伊一般。

暗夜城主又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的脚下两根白骨居然大小粗细不均匀,所以走起路来很难保持平衡。走到外间居然一肩膀撞上了一边的架子,两个透明瓶子从架子上摔了下来,又被他手忙脚乱地用白骨爪接住。他把瓶子拿到头部的上方,仰起头用一无所有的脑袋观察,还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叹口气,又把两个瓶子放回原地。

这些瓶子加起来恐怕不下几百个,暗夜城主一个个仔细地检查,可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失望,继续失望,到最后几个的时候他的头都快要触到脚尖上了。

连最后一个都不合适,暗夜城主颓然坐倒在地上,不断用干枯的指节划拉着地面,将地面掏出一道道田垄般的小壕沟。嘴里却在低声抱怨:“收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好的呢?怎么办怎么办?时间快不够了。”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又冲到架子边去翻看。

最终的结局依然没有改变,暗夜城主靠在墙边,不断伸手拍打自己根本就没有的脑袋,然后用手按压自己的胸口。突然,他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慢慢解开自己的长袍,露出里面的骨架。在骨架包围的胸腔的位置,漂浮着一团混沌的气息,似乎能看见一切,又似乎什么也看不见。在那团混沌之中是一个人形的灵魂,这个灵魂比外面那几百个都更加完整精炼。

抖抖索索地取出那团小小的混沌物体,就像捧着一个极为贵重的宝贝,暗夜城主发出嘿嘿地笑声,似乎十分开心,一摇一摆地来到里间的床边。犹豫了片刻,用手指将灵魂小人从混沌气息里面引出来,轻轻注入了床上那人的眉心。

失去灵魂的混沌似乎有些狂躁,整个房间都颤动起来,而且越来越厉害,暗夜城主一连画了好多个封印符咒都压制不住,只好用指甲划开床上那人的右手,将那个混沌之力注入了他的体内。

床上人“呼”地一下坐了起来,犹如野兽般低声咆哮,眼睛里射出幽冷的寒光,扫视了房间一周,最后落到暗夜城主的身上,冷冷问道:“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

暗夜城主向后退了两步,刚好贴到墙壁上,向他招招手:“起来,让我看看我的艺术品。”

“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艺术品了?”那人站了起来,身上绷带完全断裂,肌肉和皮肤不断翻卷生长,很快一个健壮帅气的少年出现在暗夜城主的面前。

“像,简直太像了,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暗夜城主一边说手指一边在空中画出一个封印,封印进入那人眉心,那人只来得及哼了一声,重新又摔倒在床上。

这个精致的人造人,不是骆克,又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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