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芸儿玩的非常开心,骆克也是无比畅快,毕竟接近三年时间都生活在那个奇异而孤独的世界里,终于有机会再回到现实世界中,那份亲切感特别浓厚。直到傍晚时分,骆克将芸儿送回童府,芸儿突然拉住骆克的手,期期艾艾地问道:“哥,你,你今晚上住哪里?”
骆克一愣,这个问题还真没想好,不过自己一个大男人,到哪里都可以凑合一晚上,他伸手揉了揉芸儿的脑袋,微微一笑:“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哥有的是去处。”
“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骆克沉吟片刻:“明天我会去找点事做,我可不能让我妹子来养我。”
听到骆克这样说,芸儿眼圈一红,轻轻地垂下了头。
骆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芸儿嗫嗫地说道:“我,我怕。”
“怕什么?”
“我怕你像上次一样,一走就好久好久。我怕,我怕你不要我了。”
骆克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芸儿的手背:“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哥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好好睡一觉,用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美好的明天。”
直到芸儿恋恋不舍地离开,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骆克才回过头,漫步在熙熙攘攘的繁华都市里。
热闹的街道,喧嚣的人群,寒冬来临之前的深秋,人们总想抓住一年中最后的一点美好,最后一片似火的热情。骆克心中有一种冲动,特别渴望这种感受,完全融入到这种腐化的生活中去。这些微的心境变化他自己却并未察觉,而单单是认为是多年单调生活后心灵的释放和宣泄。
平湖之畔有情人桥、星光长廊、缘梦广场等醉美夜生活之路。多少富家公子、怀春少女都来到这里,希望邂逅自己一生的浪漫旖旎。
骆克被这种璀璨繁华和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所吸引,沿着星光长廊慢慢前行。他那俊朗而妖异的外形吸引了无数女孩的瞩目,可是这是一个现实的世界,他的穿着打扮让这些女孩们望而却步,她们需要的是那种锦衣罗裳,仆从如云的翩翩佳公子,而绝非一个帅气的穷光蛋。
沿着平湖边修建有好多家小楼雅舍,这是一条完整的产业线,兼具购物、喝酒、品茗、听曲等一系列服务。它们都是星光长廊的一部分,但是作为整个朝乐最高端的休闲娱乐聚居地,从业者还是谨守行业底线,就是绝不从事低俗色情业。而所售卖的物品也以珠宝、文玩、字画等高端产品为主,为整个片区的发展奠定了更高的基调。
骆克想要买一身衣服,可是看看售价,再摸摸自己羞涩的钱袋,无奈又退了出去。
行走在湖边小路上,湖面显得宁静而悠远,随风飘来的几声小曲吸引了骆克的注意,那曲调有些苍凉、有些迷茫、可是最深处却夹杂着丝丝不安和躁动,似乎特别符合骆克现在的心境。
顺着曲声来的方向前行,在一家雅致的临湖小楼畔停下。这是一座修建于湖面之上的建筑,总共三层,负一层与街道齐平且完全架空,使用粗大的圆柱进行支撑。建筑下方及周边种满大片墨荷,在夜风中散发出幽幽清香,几条小船整齐地排列在湖面上,一条石阶延伸到湖水之中,可以供游人泛舟采撷,凭湖赏月。小楼大门的牌坊之上雕刻着三个温婉秀丽的大字——墨荷轩。
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带着一种非常奇特的韵味,时有时无,吸引着骆克一步步向里走。迎客的中年女子胖胖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将骆克引入大厅之中。
一楼是大开间,主要是供人喝茶听曲;只有二楼是独立雅间,骆克在大厅寻了张椅子坐下,再点了杯清茶,斜倚在座位上听那青年女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可是怎么听都不是那个味儿。
唱曲的是一个二十几岁身材微胖的黑衣女子,此时正在唱一首名为‘南国烽烟’的楚曲,那歌词唱到:“昨儿个成亲,却斜倚罗幕,紧蹙愁眉,恨你宿醉三更。忽闻得南国乱,烽烟起,将军战马逐狂蹄,寒烟衰草共萋迷,疆场蓬蒿话别离。十几载西风,惟独立高岗,凭添惆怅,但只愁年华老,容颜改,风沙阻路无人归,相思个中苦滋味,却比离情增百倍……”
这曲调悲悲切切,骆克虽听不懂其中意思,但是看周围众人尽数鼓掌叫好,也随意拍了两下。不过这曲调和开始在外面所听却大相径庭,好则好矣,却总是少了那种奇特的韵味。骆克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才把倒茶的茶馆叫过来,低声问道:“你们这里除了这位大姐还有没有其他唱曲的?”
那茶馆指了指楼上:“有啊,这楼上就有好几位姑娘,不过她们都不在这里唱,小兄弟要想听的话可以去楼上雅间,不过价格嘛……”。剩下的话没说,但是意思已经非常明白。
骆克抬头看看通往楼上的楼梯,本来这只是个无意识的动作,可是他的目光突然一凝,一股妖异的气息逸出,整个大厅突然变得有些寒冷。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正要上楼,这个少年脸色苍白,从他身上透出一种清新的美、洒脱的美、冷冽的美,可是全身却笼罩在一片冰寒的气息之中,生生将自己从这个世界剥离出来。
“怎么会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骆克感到极度惊讶,因为骆克十分笃定,那个扮作小男生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投湖自尽的童家二小姐,也是童雪瑶同父异母的妹子童一,以及当年那只狐妖的孩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现在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妖魔?从骆克的眼光来看,她应该是非常真实的人类。可是那姓普的老者不是说她已经落入湖中淹死了吗,难道是他在骗自己?可是自己和她并没有任何的瓜葛,这中间恐怕没有多少欺骗的意义,而且从雪瑶当初难过的样子,甚至还大病一场的情况来看,又不像是作假。唯一的解释就是姓普的老者在骗雪瑶。
童一似乎也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变化,她扭头看向大厅,然后目光非常快速地和骆克碰撞到一起,她的眼中似乎有些疑惑,眼前的这个青年他并不认识,可是对方却似乎对自己并不陌生。
骆克不愿让对方注意到自己,赶紧低头装作喝茶。童一又深深地看了骆克一眼,见他没有再看自己,才扭头快速上楼而去。
骆克站起身,装作不经意般慢慢向楼梯口靠近,趁其他人不注意,快速沿楼梯上到二楼。可是刚刚上楼,迎面却走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已经颇有些醉意,骆克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两人,居然是九鼎商会的莫先生和赵大力。
人经常会有这种感悟:这世界何其小,听到的都是那些熟悉人的名字,见到的总是那几个熟人的身影。此刻的骆克就有这种感觉,没想到自己出来的第一天就碰到了两个熟人的身影。
莫先生也看到了眼前的骆克,他先是微微一愣,但是随即反应过来:“骆克,你是骆克?长这么高了。”
赵大力本来有点微醺,可是听到骆克的名字还是一怔,瞬间清醒了很多。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都还高一点点的青年,他的眼睛里泛出了光彩,猛地上前两步,狠狠给骆克来了个熊抱:“小兄弟,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哈。”
莫先生也走过来,看着骆克微笑。
这两个人和骆克都已经是多年的交情了,加之骆克对他们两人都有救命之恩。尤其是赵大力,他本身是个粗鲁的武人,性格比较直爽,对于骆克当年的舍命相救一直心怀感激。可是在他完全摆脱伤痛重新归队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了,此时骆克早已离开了九鼎商会,不知所终。
“喝酒,走,咱们喝酒去。”赵大力二话不说,拉起骆克就回身往里走。骆克不好拒绝,加上他本来就不是个忸怩作态的人,当下三人又回到赵莫两人先前喝酒的雅间。赵大力对着正在收拾整理房间的下人喊道:“去,再给我们来几壶好酒,再弄几个精致的好菜。”
三人坐定,骆克仔细观察两人,莫先生这些年似乎过得并不如意,头发胡须已经完全花白,整个人显得消瘦而苍老。骆克知道当年的那一次出行对他的身心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虽然会长和几个管事都没有过多责怪于他,可是他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骆克还在九鼎商会的时候他就生了好几场大病,所以现在看起来就像老了二十岁,精神状态很差。
而赵大力却不同,他不只是拥有强健的体魄,更拥有粗大的神经和顽强的精神。即便是身体受到那么严重的创伤,可是依然挺了过来,而且那样子比以前更加自信和坚韧。
“莫大叔,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骆克不无担忧地问道,他是真的很担忧,因为莫先生是给了骆克第三次生存机会的人。第一次他不知道是谁,也没想过去知道;第二次是骆庚生,也就是芸儿的爷爷;第三次虽然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数,可是骆克却那样认为,如果没有当初莫大叔的帮助,今天的自己又将身在何方?
莫先生苦笑了一下,干瘪而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萧瑟:“你也知道的,那次的事情对我影响很大,我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痛苦中,也许只有等到那一天才会彻底解脱。”
赵大力一拍桌子:“我说老莫,你们读书人就这么窝囊,就这点破事也值得纠结一辈子,看看我赵大力,从死神道上走一圈,他愣没敢留我。当然这得感谢骆克兄弟,对了,兄弟这些年你是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们没有一点点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