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球突然猛烈地炸开,狂暴的力量将帕提亚和伊壁鸠鲁同时掀翻在地,骆克就这样飘在空中,血红的眼睛讥诮地注视着两人。伊壁鸠鲁一改他冷酷无情的外表,意外地显得很焦急,低声催促起来:“神女,快点召唤女神,否则血魔就会杀死我们了。”
帕提亚心底微微一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伊壁鸠鲁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低眉垂目,口中低声念着经文,重新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卑微的人类啊,我将以鲜血审判你们的罪恶,抚慰你们内心的忧伤和彷徨,准备接受魔王赐予的荣耀吧。”骆克的手臂慢慢伸直,五指张开,在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只血色的长矛,长矛缓缓扬起,对准了伊壁鸠鲁。
伊壁鸠鲁粗糙干裂的脸庞微微一抖,眼皮垂得更下了,嘴里不停地念着向女神祈祷的经文。或许是过于紧张,念着念着慢慢变成了一些艰涩难懂的话语。
帕提亚一咬牙,身子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张开面向天空,长发在风中疯狂舞动,一个又一个铿锵有力的金色字符从嘴里冒出来,然后散做一道道沙粒。四周的黄沙也跟着向上升腾,首先凝聚成一根根金色的立柱,继而出现金色的穹顶、雕塑、壁画,在这苍茫的沙漠之中,一座金光闪耀的巨大神殿正在成形,刚好将帕提亚和伊壁鸠鲁两人关在里面。
伊壁鸠鲁停止了祈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天映石,将帕提亚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在里面。
“修房子吗?你真是闲得无聊。”骆克桀桀怪笑:“可我没空在这里陪你们玩,我得赶紧杀了你们,然后去找点吃的。”
血色长矛带着锐利的呼啸,转眼就到了神殿面前。可是神殿前方突然出现一个虚影,很快虚影化作一排,整整有十八个之多。这些虚影每人眉心都射出一道金光,同时轰击在长矛之上,随着狂暴的力量卷起,十八个虚影全部倒飞入神殿之中,消失不见。而骆克的长矛也化作漫天血雨洒落沙尘。
神殿剧烈颤抖,帕提亚也向后踉跄了几步,猛地低头,目光正正地射向骆克。不是双眼的目光,而是眉心中间射出的一道神光,神光之间有一颗晶莹的沙粒,刹那之间整个尘沙大陆都沐浴在一片熠熠清辉之中。
温柔的气息,像母亲的手抚慰着大地,抚慰着心灵。骆克眼中露出了惊讶,就连他狂暴的魔性也得到了平复,而伊壁鸠鲁的眼中却露出了少有的一丝贪婪。
帕提亚的咒语越念越快,可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苍白。随着她一声清叱,晶莹的沙粒就像一个奇异的世界,突然打开了一道门,从里面产生强大无比的吸力,骆克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拉入其中。
帕提亚虚脱般坐倒在神殿中,娇弱得就像个刚刚出生的婴儿,那么纯洁无暇,即便她看见了伊壁鸠鲁那张露出诡异微笑的老脸,也依然没有丝毫改变。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想抢夺女神之泪吗,怎么还不动手?”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帕提亚终究还是开口了,她虽然单纯,却并不是白痴,教廷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的目的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伊壁鸠鲁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仰望着那颗晶莹的沙粒,他很想伸手把它抓在手中,自己就可以拥有一件真正的神器,甚至可能无敌于天下。多么大的诱惑力啊,可是他不敢,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己可能成为叛教者,成为整个流沙教廷追杀的对象。尤其要把自己放在那可怕的圣域强者——教皇克雷高利的对立面,他还没有那个胆量。
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压下心中那一丝贪念,伊壁鸠鲁双手合十,闭目默默诵念经文。
然而一切就在刚刚念完咒语的那一刻发生了,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瘦得像竹竿一样的光头老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帕提亚的身后,狠狠一掌击打在她的后脑勺上,帕提亚张张嘴,眼皮微微一翻,整个人软软地摔倒在地。
神殿渐渐散去,这本就是用黄沙凝聚成的一座假神殿,此刻失去了帕提亚的控制与神力支撑,自然只能轰然坍塌。
伊壁鸠鲁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恭喜教皇大人,我们终于得到女神之泪了,以后就可以自由支配女神之力,流沙教必将统御整个天门世界,教皇大人必将超越普罗教皇,成为流沙教千古第一圣者。”
黑袍教皇仰望这眼前熠熠发光的女神之泪,千年老树皮般干枯皲裂的脸颊微微颤抖,眼神之中难掩激动:“八年了,整整八年,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它,至高无上的女神啊,感谢您对于你最忠实仆人的眷顾,我克雷高利发誓,一定要将您的神迹传遍世界,用您的神光沐浴天下苍生。”
等到教皇克雷高利心情平复之后,伊壁鸠鲁才低声问道:“教皇大人,神女这里您打算怎么办?”
克雷高利平复了一下心情,漠然看了一眼地上的帕提亚:“她现在还是神女,我们不能杀她,否则一定会被女神降罪;可是只要她还是神女,我们就无法完全支配女神之泪,所以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您的意思是破了她的童女之身?”伊壁鸠鲁的心微微跳了跳,狐疑地看着克雷高利。克雷高利冷冷说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可是,可是她要是不干怎么办?神女可都是视贞洁比性命更加重要的。”
“这个事情交给你,你自己想办法。”
“我?”伊壁鸠鲁指了指自己,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我是教会长老,更是苦行者,决计不能做亲近女色这种对女神不虔敬的事,那将会受到永世最残酷的责罚,不行不行不行,这种事我宁死不做。”
克雷高利眼皮一翻:“你不做难道要我做?”
“当然不是。”博伊壁鸠鲁尴尬地笑了笑,突然指着最开始帕提亚和骆克骑的驼马(也是唯一还活着的驼马)说道:“教皇大人,要不你看看那匹驼马可以不?”
克雷高利气极而笑,指着伊壁鸠鲁骂道:“你这家伙平时很精明的啊,怎么这会儿脑袋就转不过弯来?你好好看看那玩意儿,比你脑袋还要粗,你说说你,你……”。
伊壁鸠鲁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笑。克雷高利突然脸上一寒:“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看在你这次立功不小的情况下,我就饶你这回,不过也抵消了你这次的功绩。马上带上她回教廷,找其他人来处理。”
“可是,这女神之泪怎么带走?”伊壁鸠鲁望了望空中散发着光辉的沙粒,眼中再次闪过一丝贪婪,心里却只有一声叹息。他在想刚刚如果不把克雷高利召唤过来,而是将女神之泪据为己有又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克雷高利也很谨慎,远远绕着女神之泪旋转两周,发现它就漂浮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想要伸手去触碰,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不明智。于是轻轻抬起手臂,在手中形成一朵小小的沙花,沙花也轻轻飘了起来,动作非常平稳而轻柔,向着女神之泪慢慢靠近。
近一点,再近一点,克雷高利和博尔特都有些紧张,虽然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可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天崩地裂还是尘沙滚滚。直到沙花已经非常接近女神之泪的时候,它突然就这样消失了,在两人四只眼睛的关注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别看女神之泪只是一粒小小的沙子,可它其实是神器,里面自有它的世界,凡人一旦进入神的世界,今生恐怕再也别想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克雷高利向伊壁鸠鲁歪了歪脑袋:“你去,把神女抱到那前面去,我叫你停你就停。”
伊壁鸠鲁虽然不断腹诽,可是又不敢不听,幸亏克雷高利只是叫他抱着神女往前走,并没有让自己猥亵她。当下牵过那匹四脚发软的驼马,将帕提亚放到它背上,牵着它慢慢向前走。
奇怪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当帕提亚离开女神之泪达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它就会跟着帕提亚缓缓向前移动。克雷高利和伊壁鸠鲁终于都笑了起来,原来事情竟然如此简单。
伊壁鸠鲁堵住了帕提亚的嘴,将她和里奥绑在同一匹马背上,就这样牵着马走。克雷高利就这样跟在女神之泪的后面,要说他不怕别人抢夺神器?开玩笑,想在一个空间系的圣域强者手中抢东西,那真是活够了。
骆克此时正艰难地行走在一个流沙的世界里,旁边是高耸的沙山,眼前是起伏的沙海,脚下是宽阔的沙漠。不时有沙子形成的奇怪鱼类从前方跃起,然后又轰然落下,溅起一大滩沙粒。
骆克想要飞起来,可是发现自己的思想世界在这里竟然完全无用。就连血魔都被一股连绵不绝的气息给压制住了,这气息似乎并不霸道,仅仅是在一件事物之上蒙上一层薄薄的沙尘,可就是这毫不起眼的一层沙,就让人放弃了一切抵抗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再多的反抗都是多余的,大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
此时的骆克,就是一个孤独行走在异世界的旅者,一个空有满腔恶毒念头的弱者,站在这个世界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