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就答应了我的婚事呢?”图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额尔图:“我不喜欢那个人,我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
额尔图笑呵呵地摸了摸图玛的脑袋:“相信我,我的乖女儿,父亲绝对是为了你好。”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喜欢他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你不认识他我们就从互相认识开始,我和你母亲就是这样才在一起的。”
“我不要,我不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图玛哭着说道:“那是个杀人狂,我不想天天做噩梦。”
“荒唐。”额尔图沉下了脸:“童峰是真正的男子汉,是我们的英雄,你怎么能对你的未婚夫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没有答应。”图玛歇斯底里地叫喊:“我不爱他,死也不会嫁给他。”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你想我现在去和童镇东说:‘我的女儿不嫁给你儿子了?因为我女儿不喜欢你儿子,对吗?’”额尔图瞪着图玛,额头上青筋暴露:“你猜猜童镇东会怎么做?他会当着所有人给你父亲脸上一巴掌,他们会把你的哥哥、弟弟们全部扔进河里喂鱼。”
“父亲,你还是那个爱我的父亲吗?”图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真实又陌生的父亲:“你平时从来不会拒绝我的任何请求的。”
额尔图叹口气:“孩子,你要相信一点,父母在对待子女的终身大事上总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听话,咱们只要去见见他,认识他,了解他,他会是你最终的幸福的。”
“不要,我死也不会嫁给他,我的未婚夫要自己选择。”图玛固执地昂起头:“我不会成为你们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啪”的一声脆响,额尔图一耳光重重落在图玛的脸上,图玛完全惊呆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呜咽着冲出了房间。
额尔图在原地暴跳如雷:“谁,是谁在给她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我要找到他,杀了他。”他在原地走了几圈,抬头看到失魂落魄的朵卫颜,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给我抓回来。”
朵卫颜此时才反应过来,木然地点点头,然后机械性地走了出去,在这一刻,他的世界是崩塌的,他的未来是茫然的。一个不敢向权势说不,一个无法面对自己内心、勇于追求自己幸福的男人是多么的悲哀啊。
看似和善的额尔图其实非常固执,看准了的事绝对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无论图玛怎样好说歹说,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任何用处。
朵卫颜走出总督府,整个人空洞得只剩下一具躯壳,好不容易爬上马背后,几乎完全是任由马儿自己在牵引着自己前进。
喀山遥望青潺河,白银盘里一青螺;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图玛牵马走在光滑如镜的青潺湖面,任寒风吹拂鬓发,任雪花轻吻脸颊。粉红色的衣衫随风猎猎飘舞,像任性的火种,自由奔放。
远处传来细碎的马蹄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是失去了往日的激情。脚步为何变得那么忧伤。两人就这样一个在湖面,一个在岸边,缓缓并排前行。
或许是受不了这千篇一律的色彩,或许是厌烦了枯燥的马蹄声,图玛终于开口了:“你来做什么?来带我回去吗?”
朵卫颜茫然地看着远方,一片白茫茫的原野,可是心中却充满苦涩。刚刚在总督府的时候,看着图玛负气离去,他很想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站出来,维护自己的爱人,告诉额尔图大人:自己和图玛是真心相爱的,请求大人成全自己。可是面对盛怒之下的额尔图大人,他知道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或许为了家族的声誉和未来,自己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所以他选择了隐忍、退却,可是在面对在风中哭泣的图玛,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伤害了一颗真诚爱自己的心。
“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地方。”朵卫颜终于鼓起勇气,坚定地抬起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抛弃一切,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
图玛终于站定,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可是就在她回头的一刹那,眼神却由欣喜化作了惊恐。一支利箭带着锐利的破空之声,射向朵卫颜的背心。朵卫颜毫无防备,只来得及一侧身,避过了要害部位,箭矢正中肩头,巨大的力量带得他直接翻落马下。
图玛定定地看着这一切,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嚎哭,拼命向朵卫颜跑过去。可是冰面太过光滑,刚刚跑出几步就摔倒在地,再要爬起来时,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已经冲到近前,一个四十几岁的大胡子将军领着二十几骑人马来到图玛面前,向她微微一躬身:“图玛小姐,额尔图大人有令,着我立刻带您回去,得罪了。”
一挥手,两个士兵跳下马,将图玛搀扶过来,护卫在自己的队伍中间。
“克里木将军,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对付他?”图玛看着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的朵卫颜,眼泪唰地一下又流了出来。
“对不起,图玛小姐,这是您父亲的交代。”克里木向图玛行礼,然后指点了四个人:“你们四个,把事情办利落点,其他人请小姐回府。”
“不要。”图玛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悲呼,“求求你们放过他。”可是她已经被强行架上了马匹,在二十名士兵的四面拥护下,骏马疾驰而去。
四名士兵中的一位统领将军向朵卫颜拱拱手:“朵卫将军莫怪,这是总督大人的意思。”说话间四个人已经将他围在了中间。
朵卫颜看了那位将军一眼,苦笑着闭上了眼睛,这个人他认识,是军中的一位高手,即便自己没受伤,恐怕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自己身受重伤,对方有四个人的情况。与其痛苦挣扎,还不如认命。
认命,或许就是他此刻的真实写照,可是除了认命又能怎么样呢?
身旁传来几声闷响,甚至还有几声金铁交鸣的声音,很快又消失了。但是那种利器临体的痛苦却迟迟没有到来。朵卫颜诧异地睁开眼,却看到几个士兵全部躺倒在地,几乎全部都软成了一条蛆虫。那位统领将军身子甚至折叠成一条线,样子极其诡异。
骆克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走吧,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先回你府里收拾收拾,然后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朵卫颜在骆克的帮助下上了一匹马背,骆克自己也飞身跃上一匹马,两人直奔喀城而去。额尔图命克里木暗杀朵卫颜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事情影响降到最小,所以守城军士并不知情。一路径直回到将军府,刚好看到两个军医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见到骆克后就嚷开了:“小兄弟,你那朋友真是倔,刚刚醒过来,看到我们把伤口处理好了就要走,我们拦都拦不住。”
骆克一惊,现在处于非常时期,他非常害怕出什么意外,所以将朵卫颜交给两位军医,急匆匆地跑进许慎治疗的房间,果然已经人去楼空。骆克目光环视一圈,发现在木桌上压着一张纸,取出来一看果然是许慎的字迹,上面写着:骆克兄弟,原本定的一年教导时间还未到,我却不得不离开了。你的成长出乎我的意料,将来成就也无可限量。在我眼里,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另:不要为我担心,我有自己的治疗渠道,希望我们很快再相见。你的队长兼朋友,许慎。
骆克叹了口气,收起信纸,他知道许慎说的是真的,他这种人肯定有自己特殊途径,所以根本不必为他担心。
而另一边朵卫颜已经在两位军医的帮助下拔出了箭矢,敷好了伤药,另外换了一套青灰色的衣服,收拾了一些钱财细软,匆匆从后面跑了出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前院已经热闹了起来,克里木手下的士兵已经冲进了将军府,正在盘问朵卫颜的情况。
两人牵着马惶急地在路上行走,他们不敢骑马,那样目标太明显,很显然额尔图已经知道朵卫颜没死,正在四处搜捕他,加上此时临近夜晚,城门肯定是出不去了。
“我们去哪里?”骆克悄悄问朵卫颜。
“我在喀城生活了六年,亲戚朋友还是有几个的,我们先去我表姑妈家,她家在城南经营豆花饭,我经常去那里吃,味道很不错的。”
寒风萧瑟,白雪飘零。两人将帽檐拉得很低,沿着小巷穿行,街道上行人已经非常稀少,不时有士兵盘查过往行人,但都被骆克提前发现。
“怎么样,走了没有?”朵卫颜靠在墙边,深深吸了口凉气。肩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只能通过吸气来转移痛楚。
骆克缩回脑袋,招招手:“好了,走吧,这边应该算是通畅了。”
“真不敢相信你才十六岁,还是个商队护卫。”朵卫颜摇摇头:“简直太屈才了。”
骆克微微一笑:“其实做什么并不重要,只要你感到快乐,满足。就像我在商队的这一年就过得很开心,工作的时候互相帮助,平时下来一起疯玩打闹,朋友们关系也特别好。”
“哎,真羡慕你们。如果我的军旅生涯就此终结了,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当个护卫。”朵卫颜跟在骆克后面,边走边聊:“对了,这次真的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已经在开始准备下一次投胎了。”
骆克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这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他帮了你,一回头,你却最终拯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