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身子伏在马车座位上,整个人蜷曲成了一条濒死的虫子。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条线路了,可是那种可怕的感觉却怎样也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还是暴露了,毕竟他的情况过于特殊,很难真正避开高手的追踪。
“铁马哥,你怎么样?”赶车的青年带着斗笠,斜靠在车门边,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可是他偶尔闪烁一下的眸子里却泛着寒光,和他普通的外表极不相称。
“好难受。”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铁马的喉咙里发出来:“这次去掉了我半条命,所以更加不容有失。”
“我真羡慕你,居然得到这么重要的材料,这次最起码连升三级。”
“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就算得到了还得有命花才行。”铁马身子动了动:“对了,我们还有几条路线可走?”
“就这一条,再也没有了。”那青年叹口气:“刚得到的消息,我们前面两个点的兄弟都被人连锅端了,不过所幸马上就要进城,有袁统领保护,一般人都奈何不了你,再想去哪里也比较容易。”
铁马重重地喘了口气:“但愿如此,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路下来太紧张了,总觉得有刀子比在脖子上的感觉。”
“哈,铁马哥就放心吧,我已经看到朝乐的城墙了,而且这附近就只有两位漂亮的女娃娃,我可以拿人头给你保证,就是敌人现在骑着千里马都追不上我。”青年抬了抬斗笠,嘴里还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小莫这家伙。”铁马苦笑着抬起头来,如果认识他的人此刻一定会吓一跳,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瘦的就像一个骷髅头,只有眼睛里还散发出了一些人的气息。
马车突然无规律地乱冲了一阵,然后慢慢停了下来。本来已经放下心来的铁马又警惕地问道:“怎么了?小莫,是进城了吗?”
外面没有回答,也没有印象中混乱嘈杂的声音,铁马手一翻,出现那柄漆黑的短剑,然后悄悄地掀起门帘的一角。
小莫就这样靠坐在车厢架子上,脑袋向下耷拉着,似乎是睡着了。铁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城门就在一里不到的地方,四野非常空旷,只有前面两个人在看着自己,一个是十三四岁的俊秀少年,另一个是体态丰盈的妖娆长发女子。不过以铁马的眼光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少年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孩,难怪小莫会说附近只有两个漂亮的女娃娃。
可是铁马从这两个女孩身上感觉不出任何危险的气息,何况看她们的年龄也不可能具有多强大的实力,大的不过十七八,小的就更小了,不过十三四岁,根本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因此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一缕鲜血从小莫脖子喷射出来,打湿了胸前一大片,而且还在不断向下蔓延。
“或许敌人就隐藏在周围的某个地方。车顶、车底、或者某个土堆下面。”这是铁马的第一反应,可是很快这种想法就被他打消了,因为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小女孩拿出了一张图,正在比对铁马的特征。
的确铁马的差距太大了,当时吃了两颗药,壮的象头小牛犊,而现在的铁马,比最初的他更加瘦弱苍白,这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们是同一个人。
铁马的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和小莫比较熟悉,知道他的本事,即便是巅峰时期的自己和他也不遑多让,更何况是现在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所以他只能在心底企盼,对方要找的人不是自己。
“没错,就是他。”小女孩收起了画卷,递给旁边的长发女子。那声音清脆中还带着点点妖魅,听得让人心旌神摇,可是对于此刻的铁马,却不啻于敲响的丧钟。
铁马强忍住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乏,推开小莫,自己坐到了车夫座位上。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女孩,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逃跑的路线和敌人的攻击策略。敌人目前还在百步开外,自己有马车优势,加速从旁边绕过去是完全可行的,只是不知道敌人使用的是什么攻击手段,按理说应该是弓弩一类的暗器,要小心她们的动作才行。小莫之所以被杀估计是吃了大意的亏,没想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会是可怕的杀手。
看到铁马的手握住了缰绳,小姑娘突然扬起俏丽的脸庞,像个酷酷的小男生,冷漠地说道:“很着急吗?那我就送你一程吧。”她的左手纤纤五指张开,轻轻往中间一捏,就这么简单一个动作,铁马突然心生警兆,想要躲闪,可是‘咻’地一声轻微破空之声响起,就在他身旁飘舞的雪花突然旋转加速,瞬间划破铁马的喉咙。铁马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一,三狼好像死了呢,另外那个家伙好像挺厉害的。”妖娆女孩看了眼身旁的同伴。那女扮男装的小女孩冷漠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那又如何,难道这天下还有人逃得过我的阡杀一击?”
骆克又昏迷了,瞬间吸收了过多的鲜血,让他的身体和思想都超出负荷。身上的伤在吸收血液的那一刻已经完全修复,可是思想的世界却千疮百孔。魔性此刻在他的思想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唯有留下一点点人性还在苦苦挣扎。
赵大力艰难地蹲下身子,撕下一块黑布将自己的小腿包扎起来,然后将骆克扛在背上,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边走还边自言自语:
“我说兄弟啊,真不知道你是人还是怪物,我老赵也不知道救下你是对是错,可是管他娘的对错呢,你救我老赵一命,我老赵就该还给你,今天不成,咱们改天吧。
我老赵啊,从小淘气,费死了爹妈,长大后一天到晚就只想着打架,出人头地。在餐馆当过跑堂,在码头当过搬运工,在车行当过人力车夫,当过商人家的看家护院,及至后来到九鼎商会当护卫。这一路走来很艰难,可是却很少欠别人人情,因为我信奉靠自己的力量摆平一切。可没想到偏偏就欠你那么大个人情,还一欠就是好几年,我老赵是茶饭不香啊。得了,今天我算先还一点利息,本金咱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还。”
丝路小镇的事故震惊了整个冰封大陆帕布王朝,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向四面八方。赵大力找到一条河,洗掉两人身上的血迹,然后再在一家农户偷了两件衣服换上,可是他还是不放心,只能晓行夜宿,往朝乐的方向慢慢行走。
人的脚步本来就比较慢,何况是小腿受伤后还扛着一个人的情况下,赵大力凭借超凡的毅力,在风雪夜中行走了整整十天,才来到一个名为点石的小镇。这期间骆克也醒了两次,但都是出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很快又重新进入昏迷。
赵大力不敢住店,只能趁夜进入一家农户。那家只有老头和老太太两个人,老头耳朵很背,听不见屋子里面进人了。还是老太太点亮了灯火,起来查看。看到赵大力后吓得一声尖叫,赵大力赶紧安抚她,并拿出两个冰封币。表示自己是路过的旅客,被歹人追杀不敢住店,只求在这里住上几天。在看到那金灿灿的钱币后,老太太终于安静了下来,此时老头才拿了根门闩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有钱自然好说话,两个冰封币可是相当于两老半年的收入了,要是报官的话恐怕还会被没收掉。赵大力只说需要在这里住三天,找医生给自己治治腿伤,先预付一个金币,等走之前再给另外一个。然后自己动手收拾出一个房间,把骆克安顿到里面。
骆克这些天不断在说一些听不懂的胡话,而且身体在向外渗血。刚开始只是一点点,到后来反而越来越多,每次渗出来又倒吸回去,那样子极其恐怖,要是一个胆子小的看见了恐怕会被吓死。赵大力本来想给他抹一点创伤药,可是看他完整无缺的身体,根本就无从下手。
算了,先去药店给自己买点药吧,到时候再租辆马车,早点回到朝乐比什么都好。
第二天上午,赵大力看了看骆克还在昏迷之中,就叮嘱两位老人家千万不要进入这个房间,然后就独自上街了。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加上穿的是普通农民的旧棉袍,拉渣的胡子,看起来和普通村民没有任何两样。刚开始他还有点谨小慎微的样子,生怕有人跟踪和注意,到后来慢慢也放开了,开始大胆地在路上行走起来。
赵大力出发前就问过,这点石镇上一共有三家药店,全部在镇中心牌坊位置。因此便一瘸一拐往镇中心走去。街上人很多,大都在谈论前阵子发生在丝路小镇上的可怕事件,一个个说的口沫横飞,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赵大力摇头苦笑,可是越往里走,人群就越密集,似乎有很多人在看热闹。不过从别人交谈的话语中听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胖子到一家银铺上去抢钱,结果笨手笨脚地被抓住后吊在牌坊上,正被人鞭笞折磨。这种事当地官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人命,就任由他们发挥了。
牌坊位置人非常多,远远就看见一个胖子被吊在点石小镇几个大字下面,此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掉,露出白嫩嫩的皮肤和厚厚的肥肉,许多人在朝他扔垃圾,还有的拿着棍棒在敲打他。身上到处可见淋漓的鲜血和伤痕。
“何胖子?”,赵大力费力地挤到面前,他惊讶地发现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骆克小队最爱吹牛的那位——胖子何三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