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脚步声声敲打着众人的心房,现场气氛出奇的压抑,图玛松开抱着朵卫颜的手,拦在了他的身前,而朵卫颜却伸手将她拉到了身后。
童峰的拳头伸展出来,瞬间就到了朵卫颜的面门,强烈的气流将他脸部的肌肉鼓荡起来,像风吹麦浪,像怒海狂涛,层层叠叠,翻卷扭曲。
“不要!”图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转而喑哑悲戚,继而停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泪水不受控制地向下流淌。
童峰的拳头就停在距离朵卫颜不到一指宽的距离,他的鼻子已经变形,鼻血像两道泉水般汩汩而下。朵卫颜双目紧闭,一直在等待死神来临的那一刻,好久好久,才张开了双眼。
“你不怕死?”童峰冷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用她做挡箭牌,我没法下杀手。”
朵卫颜惨然一笑:“那你是不了解我,在我的世界里,女人是用来保护的,而不是用来做挡箭牌的。”
“所以你宁可自己死。”
“没错,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善待她。”
童峰的脸颊抽了抽,那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似乎在愤怒,又似乎在嘲笑,总之那样子压抑得非常辛苦。
童峰收回拳头,后退了半步,昂首说道:“我童峰还没有沦落到需要被人施舍的地步,可是我却不吝施舍别人,既然你们两个相亲相爱,那我今天就成全你们。”
他的身子向后转,看似要离开,却一把拽下一名护卫腰间的刀鞘,刀鞘轮出一个半弧形,重重拍在朵卫颜的左侧大腿上。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朵卫颜的左腿被打得粉碎性骨折,刀鞘也扁扁的靠在一起,向蛇一般扭曲弯转。
朵卫颜发出一声惨哼,差点晕了过去,全身冷汗滴滴滑落,可是他咬紧牙关,紧紧瞪视着童峰。
图玛也没有再呼喊,而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紧紧地抱住朵卫颜,等待着最后的暴风雨来临。
“你们走吧,这条腿算是对你侮辱我做的惩罚,如果哪天你们要找我讨回来,我童峰随时奉陪。”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对这戏剧性的结果感到不可思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是克里木和裕尔德两位,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这代表什么?代表自己把事情彻底搞砸了。
而最最吃惊的还是朵卫颜和图玛,两人不敢相信传说中脾气暴躁杀人如麻的童峰会这样放掉两人,毕竟两人算是给他无敌的名誉上抹了黑,以童峰的脾性,就算是千刀万剐扒皮抽筋也不为过。
童峰再也不看所有人,扭头向院子里面走去,只留下一句苍凉的话语:“很晚了,都散了吧。”
等到骆克出来的时候,人群刚好散尽,只留下一些护卫在收拾院子。看到骆克绑了一个小姑娘出来,顿时又开始变得混乱,咋咋呼呼地把骆克给围了起来。
“人,人呢?”骆克游目四顾,却没能发现朵卫颜的踪影,他并不知道前院发生的故事,还以为朵卫颜已经被干掉,护卫们正在埋掉尸体消灭罪证,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心里瞬间变得出离愤怒,一股汹涌的杀意似乎正要喷薄而出。
“放开她。”
“放开大小姐。”
“停在那里,不许再往前走。”
似乎有很多人在高声喊叫,可是骆克充耳不闻,他的双目渐渐变得赤红,目光在每一个敌人的身上流连。所有被他看过一眼的人都如被毒蛇啃啮,浑身冰凉颤抖。
“人呢?他人呢?”骆克一把推开怀里的姑娘,反手抓住一个护卫,疯狂的吼声令整个院子都颤动起来。
“谁?你,你,你说谁?”那护卫吓得双股战栗,脸色苍白,他能感觉得到,只要稍一回答不慎,眼前这个蒙面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夺走自己的性命。
但是这个回答显然不是骆克想要的,在他的瞳孔中出现了一只血色的大手,一把掐住了那个护卫的脖子,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那个护卫就这样飘浮在半空中,身体不断挣扎,可是最终被狠狠地掼在了地上,摔得口鼻之中鲜血横流,眼看是不活了。
骆克的目光转向了下一个,那人本来想要抽刀出来,双手却颤抖得连刀也抓不住,仓啷一声落到地上,紧接着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他的心里已经完全被绝望所笼罩。
“你是不是问那个拿弯刀的?”一个胆大的护卫扯着嗓子问了一句,看到骆克的目光转向自己,依然下了一跳,赶紧接着说道:“我们大少爷已经放他走了,和他一起的是那个叫图玛的女孩子,就是喀城来的那个千金小姐。”他嘴里指的大少爷自然就是镇西将军童峰。
骆克清醒了一点点,可是脑海中那个邪恶的意识却越来越强烈,自从上次进行抗争,并成功将其镇压住过后,这道意识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此刻却不知为何它又开始蠢蠢欲动。
越来越多的护卫进入了院子里,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并不算高大的夜行人,很多人都鼓噪起来,拿着武器上来围攻。原本的几个护卫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只好远远地躲到角落上去。
“小子,看看吧,这些人多么可笑,他们想要夺取你的性命,甚至羞辱你,折磨你,你能忍受得下去吗?”黑暗的空间意识中一个声音在对他循循善诱:“让我来帮你处理这些事情,你完全不用担心,人人都会惧怕你,臣服于你。”
“够了。”骆克怒吼一声:“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然而护卫们的武器已经挥舞了起来,从四面八方劈砍而下。骆克摇摇脑袋,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突然一个加速,迎着最前面的人冲了过去,短剑架住了他手中的钢刀,同时狠狠地一肩膀撞击在对方的胸膛上。那人发出一声闷哼,随着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整个人犹如破麻袋一般被抛向了高空,继而落向了地面,顺带还撞翻了两个身后的人。
那人的惨叫激起了更大的愤怒,所有人都在高呼:
“抓住他”,
“砍死他。”
“别让他跑了”
......
院子里刀枪闪耀,人影翻腾。骆克迅速和他们缠斗到一起。他的身手极其敏捷,很快就有四五个护卫被他放倒在地。
两道锐利的破空声响起,在这漆黑的夜里,火把映花了双眼的地方,到处都可能是敌人,到处都可能是武器。骆克只来得及一个闪身飞扑,避过其中一只近距离射出的弩箭,另外一支则划破了衣衫,在肩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点子太硬,用弩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立即有七八个人抽出了弩箭向骆克一起攒射,骆克顿时身上连中数箭,摔倒在草丛中。
“中了中了,”有人兴奋地呼喊。
“砍死他,那王八蛋伤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对,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二三十名护卫慢慢向骆克所在的位置靠拢,大家都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没有人相信此时他还能反击,或者暴起伤人。
“怎么样,小子?”那声音又开始桀桀怪笑起来:“你心怀仁慈,奈何别人要取你性命。你打算怎么做?奉献自己,让敌人开心,亲人痛苦?”
骆克一惊,芸儿瘦弱单薄的身影悄然浮现在眼前。是啊,如果自己命丧于此,以后谁来保护她。不不不,我骆克从来就不是个善良的人,舍己为人的事我不会做。我骆克不惧天地,不惧神魔,没有人可以主宰我的命运。
“来吧,就让我再借用一次你的力量,但是你别想控制我。”
“这就对了,让这些可怜的小东西见识见识真正的力量,感受真正的血与恐惧。”
骆克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一根根拔掉身上的箭矢。在他的眼里有一片血海浪花,继而转化成一根根血色丝缎,缠绕向每个人的脖子。
整个院子都变得极度冰寒,比寒冬的深夜还要冰冷无情。这一刻,所有护卫都开始颤抖,大家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脖子,用力抓扯,和那条看不见血丝绦抗争。继而一个个地倒地抽搐。
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早春的微风吹拂着院子里的尖草嫩芽,骆克的目光从地面的护卫们身上抬起,看向了前方随风摇曳的一片氤氲。
在那里,还有两个人。一个美丽的小女孩,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注视着骆克,她的眼里并没有想当然的恐惧和惊骇,更多的反而有一种探究和惊奇;在她的身后,站着那个枯槁的老者,他就像是一座天然的石雕,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有丝毫动容。
骆克迟疑了,这个美丽的小女孩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天际的星辰,敞亮了世界的滢彩;就像葱郁的森林,沉淀了岁月的静好。
沉醉了,迷惑了,灵魂似乎要从心中打开一扇窗口,随她飞扬而去。
“杀了她,她想控制你,掌握你。”心中的魔鬼在不断怂恿他,蛊惑他:“她是个怪物,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的怪物,她会阻止我们征服世界的霸业,她会让你彻底沉沦。”
骆克的心中狂跳,另外一个意识在告诉自己:“她是个美丽的姑娘,善良的姑娘,你应该喜欢她,不应该伤害她。”
“别固执,小子,你不能甘于平凡,她会成为你的樊笼,你不能被假象所蒙蔽。”
“他是魔鬼,魔鬼的话你怎么能相信?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本心。”
“杀了她。”
“不能杀。”
两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争吵,两个意识在脑海里疯狂博弈。骆克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里面就像翻滚的火海,刺激着他,煎熬着他,猛地发出一声狂吼:“够了。”
可怕的气势冲天而起,快速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草木完全枯萎。小姑娘吓了一跳:“普叔叔,他怎么了?”
老者面容上终于有了点表情,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他还是没有迈过这道坎。”说话间如树枝般干枯的手指在空中一抓,凭空抓住一幅卷轴画来,卷轴画向前打开,里面有山有水有鱼有鸟,悠远的意境和挡不住的生机从画中绵绵密密地渗透出来,将骆克包裹在中央,让他无法施展。骆克稍微一用力,那股与之对抗的力道突然消失,骆克一脚踏入画中,就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