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琉璃灯被雕琢成了莲花的形状,通体明澈,只在莲花中央的莲座上雕出了一只小小的灯座,上头安了短短的一截蜡烛,看着便是精致小巧得紧。
同周遭一圈的女子一样,叶泠绾一见到那琉璃灯,便再也挪不开眼,眼里顿时盛满了喜色。
小贩笑着吆喝:“第五道题!‘上元节出门赏灯’,谜底为一常言俗语,大家伙儿猜猜这题的答案?”
叶泠绾皱眉斟酌道:“可是良辰美景?”
小贩摇头:“猜五字。”
一群人忙又低头去想,而后另一边又有几人三三两两地猜了几次,都不曾猜中。
叶泠绾皱着眉瞧着那琉璃灯,转眼看见身旁的叶凌瑾依旧是笑得温和,忙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他的手臂:“大哥可是猜到了谜底?”
叶凌瑾垂头看她,笑道:“倒是有一分猜想。”
叶泠绾眸中一亮:“大哥说说看?”
叶凌瑾笑了笑,知道叶泠绾这是看上那只琉璃灯了,只转头对着那边的小贩道:“可是外行看热闹?”
叶泠绾一怔。这元宵猜谜的活动,可不就是外行看热闹?旁人也只能看着竞猜人猜谜底了。
那小贩点了点头,笑道:“公子所言正是。”他从一旁取了琉璃灯递给了离得最近的叶泠绾:“这边的一行公子小姐率先猜中了五题,依着规矩,这琉璃灯便该给他们哩!”
叶泠绾抱着那琉璃灯,眼里顿时溢出了欢快,惹得身旁的叶凌瑜忍不住来抢:“那最后最难的一题可是大哥答出来的,你可不能把这灯放进自己的荷包里了!”
叶泠绾嘴角噙着笑,一手提着裙摆小跑到秦知秋身后躲起来:“这五题里我答的题最多,琉璃灯自然归我拿着,我偏偏只给知秋和大哥看灯,就是不让你瞧!”
叶凌瑜也只是作势要唬叶泠绾,和她开了几番玩笑便就放下了,一行人又往前行去。
这边四人朝前走,他们身后的那名小摊贩又掏出了一盏青石雕琢的花灯摆在摊位上,嚷嚷道:“大家伙瞧瞧!答满五题,送花灯了嘞!”
叶泠绾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盏雕琢精致的琉璃灯,因着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灯上,也就反倒对着街边其他的景色失了几分兴致。
一路走走停停,叶泠绾眼角余光瞥见秦知秋突然停在一间铺子旁,忙也好奇地走近了来瞧。
那是一家贩卖面具的铺子,桌案上头摆着的面具式样繁多,有平日里所见奇闻怪谈里的精怪面具,也有刻画了戏曲中名角儿的面具,更有画了神仙彩绘的面具。
“咦,这副面具上画着的可是殷夫人?”叶泠绾好奇地看着秦知秋手里捏着的那副面具。
那面具上画了一副白脸,又在眼角处勾了朱红眼纹,眉目凌厉,眉心还有一朵红莲花纹。
叶凌瑾凑近了来瞧,温声道:“正是殷夫人。近几年那支闻名盛京城的戏曲中刻画的,便是这么个冷面冷眼,额有红莲纹印的刚烈女子。”
叶凌瑜也跟着来了兴致:“咦,有殷夫人,那可有殷先生的面具?”
那看顾着面具摊子的老婆婆慈眉善目,笑道:“自是有的,只是早先被别人先一步买去了,只留下了殷夫人的这一具。
旁的不说,这画了殷先生与殷夫人的成对面具,在盛京城里可只有老身这一家摆着卖,也各自只有一具,如今被买走了,便也就没有下一具了。”
叶凌瑜惋惜道:“这倒是可惜了,难得看见殷先生同殷夫人的面具,我还想买回一套回去珍藏着呢!”
听着他在一旁嘀咕,秦知秋却是一手拿了面具,一手付了银子:“这面具,我买下了。”
叶泠绾掩唇轻笑:“以往我也不曾见知秋多听戏,怎么今儿个如此喜欢这殷夫人的面具?”
秦知秋轻轻将那副面具戴在了脸上:“殷先生智谋无双,殷夫人更是女中豪杰,敢以女子之身持剑带着一众镖师深入山贼寨子去救人,如此刚烈率性,倒是知秋想要活成的样子。”
听着这么一番话,叶泠绾眼中也闪着亮光,连怀中琉璃灯也不顾了,直直望着秦知秋笑着叹道:“若是知秋真成了殷夫人这般的人物,泠绾定要成为另一个殷先生,陪着你游玩山水,为你出谋划策!”
秦知秋笑睨了她一眼:“泠绾聪慧,也确实当的住这个殷先生的名号。”
顿时惹得叶泠绾止不住地笑。
两人身后,叶凌瑜故意拿着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叶凌瑾,对他挤眉弄眼着打趣:“泠绾身为女子,可担不上殷先生这个称呼。说起来,我还以为知秋表妹选了这副‘殷夫人’,是想盼着早日遇到自己那智谋无双的‘殷先生’哩!”
他刻意在“先生”二字上重重强调了一声,又抬着手肘拱了拱叶凌瑾,是何用意已经分外地明显了。
“敢开自家大哥和表妹的玩笑,果真是晚间的元宵吃多了,将胆子也撑肥了?”叶凌瑾面上表情分毫不变,依旧是噙着笑,只眼中带了几分肃色,温声道:“二弟若是再胡说,明日的功课便增至三倍。”
叶凌瑜面上表情一僵,马上收回了手,立刻老实了。
兄弟俩的一番小打闹并没有引起前头秦知秋和叶泠绾的注意,两个小姑娘一人戴了面具,一人捧着琉璃灯,手挽着手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已经行至临近盛京城中河边的街道,正看着街边的舞龙舞狮正在台上跳着表演,底下一众看客吃着枣糕叫好。
行至此处,叶泠绾已经走得有些累了,便停下了步子,想在街边歇歇脚。
彼时秦知秋正侧身望着街边远处河道里的花灯出神,冷不丁被身侧的叶泠绾扯了扯袖子。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正好对上了身前不远处的一对含笑眼眸。
在她身侧,叶泠绾已经惊诧地叫出了声:“呀,是殷先生!”
斑斓的暖光之下,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衣袍,脸上戴着的面具做工精致,面颊和额头处描了几道蓝色与绿色的条纹,一双眼框的轮廓弯弯,刻画出来的嘴角也噙了三分略显疏离的笑意。
可就是那特地刻画出来的三分疏离笑意,一对上殷夫人面具上的那副冷面冷眼的神情,顿时被衬托着化作了十分的喜色与宠溺。
方才那面具摊子的主人便说了,这盛京城里只有一对殷夫人和殷先生的面具,如今两两对照着一看,显然对面的这位“殷先生”就是先一步买走面具的人。
叶泠绾瞪大了眼,视线在两人面上的面具上来回打量,一时只觉得这两只面具将戏曲中殷先生与殷夫人的神韵刻画出了八分,心中连连赞叹那位雕琢面具的老婆婆真真是一双巧手。
秦知秋却是只盯着那面具下的含笑眼眸看了片刻,便直接垂下头,行礼福了福身:“见过萧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