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林婉嫣当真成了太子妃，这大宣便相当于是连着出了两个出身林家的皇后。

仅凭当初的一个林凤兮，野心勃勃的林家便可以一跃成为如今这足以压制住楚姓皇权的世家，如若再出了一个林姓的皇后，这大宣皇权可就真的是名存实亡了。到那时，别说是叶家，这盛京中的几个世家只怕会一直被林家压得死死的。

秦知秋垂眸，的确，叶家不敢和定安侯府对着干，即便是已经决定了和萧胤联手，他们也只敢针对定安侯的党羽而已，比如骠骑将军府，比如户部尚书府。

“可是知秋不过一介女流，并没有能够和萧世子共谋一场的能力。”秦知秋依旧是淡着张脸。

萧胤把玩着腰间的那块白玉璧：“萧某以为秦姑娘心思慧敏，必定不会如此妄自菲薄。姑娘可是秦将军的独女，若说秦将军真的只是想将姑娘培养成一个普通的世家贵女的话，萧某以前或许会信，可如今亲眼见到了秦姑娘，萧某却改了想法……

如果萧某猜测不错的话，秦府私卫的管理权，如今是在秦姑娘手里罢？甚至，还有更多？”

秦知秋瞳孔一缩，眼中顿时多了抹厉色。

萧胤见好就收，忙转口继续笑道：“秦将军平了北疆之乱，若是不出意外，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应是不会再去边塞……秦将军终于得了闲暇，如今又赶上太子到了娶妃的年岁，秦姑娘觉着，这盛京里是不是快要热闹起来了？”

秦知秋听懂了他的意思。盛京的确快要热闹起来了，可她却只能看着秦杨和定安侯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丝毫也帮不上忙……

萧胤望着她：“萧某相信秦姑娘往后必然会有能够与萧某共谋一场的实力，萧某也愿意等。”

她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波动：“这是一场交易？”

萧胤直直看着她：“这是你我的合作。”

秦知秋不应声，只垂眸喝着茶，周身的气势却顿时少了抹尖锐。

萧胤松开了手下捏着的白玉璧，眼里缓缓地漾出了笑。他知道，这事成了。

“萧世子如今就寻到知秋，只怕是还有所图谋罢？只是不知萧世子想让知秋做什么？”

“萧某想借秦姑娘手里的那几百私兵打压罗府私卫。”萧胤肃了脸色：“罗将军虽然背了个骠骑将军的名声，可他手里的那两分兵权却早已落在了定安侯手里，如今已经被分去了南疆和西塞驻守。真正留在罗将军手里的，不过只是这盛京中的那几百私卫罢了。

骠骑将军虽是个空架子，却依旧是定安侯的左膀右臂。若是骠骑将军的位置丢了，这已经落在定安侯手里的两分兵权也就丢了。定安侯看重着两分兵权，定不会任由旁人拉下罗将军。

如今萧某心中自有另一番思量，只希望秦姑娘手下的私卫能够在合适的时候对罗府施压，与叶家一同吸引定安侯的注意力。”

秦知秋眼中带了分诧异：“合适的时候？”

“毕竟萧某目前只是想使些绊子，拖慢林家女登上太子妃位的速度而已……”萧胤嘴角勾笑：“介时萧某必会再邀秦姑娘一叙。”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合作还没有真正开始。

秦知秋只迟疑了片刻，下一瞬便松了口气。既已经决定和萧胤同谋，她便不会再后退。

她放下了茶盏，起身带着沉霜离开。

等秦知秋出了雅间，萧胤身后的小厮疑惑开口：“这秦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冲动的人，竟就这么答应了公子，倒真是奇怪。”

“不冲动？这点倒是不尽然。这个看似稳妥至极的小姑娘，骨子里可是凶得很呢。”萧胤眼中神色变换，嘴角带了化不开的笑意：“你当本公子为何要请她听这么一出戏？她既已经入宫见过了皇后，想必也猜到了些当年‘三姝’间的交情。”

他笑眯了眼，深黑的眼瞳中沉郁一片：“那出戏可不是白听的，她心中同样带了怨恨，同样带了不甘，只因我是李宜凝之子，她便以为我是和她一样的人，自然会对我生出些许的亲近……就如同我对她一样。”

小厮又道：“公子似乎很相信秦姑娘。”

萧胤窝在软榻上，眯着眼懒懒地笑：“那位端坐在宣政殿首座、睥睨整座大宣王朝的人都敢对秦将军放下心防，我自然也能对秦姑娘抱以足够的信任。纵然她如今的确是是太弱了些，可既然是个早早就入了局的姑娘，我自然肯赌她一回。”

在他身后，那名始终低着头的小厮闭上了嘴，没有出声。

秦知秋领着沉霜出了春酒阁，方才表情略有些波动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沉霜一直都在雅间中听着两人谈话，不敢随意开口。此时眼见着已经出了酒楼，沉霜面上便带了些许的急切：“姑娘果真相信那靖安候世子的言论？”

沉霜自知自家小姐一向沉稳，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可方才在酒楼雅间内，当萧胤说出了那段连她都听出了几分震撼和不妥的言论，秦知秋竟然当场就应下了？

“姑娘，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

“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秦知秋突然道。

沉霜一愣：“什么？”

秦知秋眼中淡淡：“他心中的怨恨太重，就如同困兽一般把自己缩成一团，渴求同类与他携手对敌，却又偏偏装出一副冷静得不得了的样子，刻意将自己和别人划开界限，总以自己的自以为是去猜测他人的心思。”

秦知秋转头看着沉霜，眼里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透彻：“这样矛盾的人，决不会将刀刃对准与自己联手的同伴，只会将泠绾这样不相关的人算计得干干净净。

就算我此时不答应，他也会想尽办法再去算计秦府。就如同中秋前夕，那张引着府中私兵避过骠骑将军府墨刻意针对的墨梅信笺一样。眼下有了这么一个更平等更安全的方式，既如此，我为何不答应他？”

更何况，她也的确是对萧胤口中的打算心动了。秦知秋垂了垂眼。